翌日，楊葉問鞏莉：「你接下來去哪裡？」

  「去陝西，張一謀導演請我拍戲。」

  「他的《黃皮子墳》弄完了？」

  「都已經上映過了，你不知道？」

  「啊，什麼時候的事？」楊葉吃了一驚。

  「你去美國那段時間，回來的時候正好下畫了。」

  「哦，好看嗎？票房咋樣？」

  楊葉一回來就忙賑災的事，公司上映了多少電影，他壓根就沒關注過。

  「跟你拍的不一樣，沒有那麼華麗，但是特別嚇人，票房……我記得有兩千五百多萬港幣吧。」

  楊葉點點頭，比較滿意，說道：「不錯！」

  《尋龍訣》香港票房有四千萬港幣，《黃皮子墳》只有兩千多萬，楊葉卻覺得不錯。

  這是因為張一謀拍《黃皮子墳》並沒有像楊葉那樣砸幾千萬美金大搞特搞，他只花了兩千多萬港幣就拍完了，成本只有《尋龍訣》的十分之一。

  這也不是白楊影業不信任張一謀，不願意給他砸錢，而是張一謀只選取了《黃皮子墳》這本小說的前半部進行改編。

  而這前半部沒啥花錢的地方，就這還能有兩千多萬港幣票房，那就說明沒崩。

  「徐總本來讓張導演接著拍下半部的，但幾個演員都有別的戲約，他就先回內地來拍戲了。」

  九十年代，鞏莉都是香港內地來回跑，內地的戲拿獎，香港的戲賺錢。

  1992年她上映了張一謀導演的《秋菊打官司》和張艾嘉導演的《夢醒時分》兩部電影。

  一個是農村大媽，一個是都市女郎，形象截然不同，她演起來卻毫無違和感，也是牛逼。

  說起來，鞏莉最美的樣子，幾乎都是港片貢獻的。

  《古今大戰秦俑情》里的那一個回眸，叫人見之難忘。

  《天龍八部之天山童姥》里和林清霞一起彈琴的那一幕，真是風華絕代。

  《夢醒時分》里的漂亮女人，《上海灘賭聖》里低智卻純真的如夢……

  哦，還有「美女和鮮花一樣，需要綠葉襯托才能顯出嬌媚」的秋香。

  很多人覺得《唐伯虎點秋香》里選擇鞏莉演秋香是個錯誤，甚至鞏莉多年後的採訪都表示後悔，在這部戲裡太侷促了。

  這部戲確實暴露了鞏莉在喜劇方面的表現不足，但不知道是不是無心插柳，在一群插科打諢的活寶里，混入了一個手足無措的正常人，卻正好形成了一種奇妙的反差感。

  更使得電影最後一幕的反轉十分亮眼，甚至給這部喜劇電影蒙上了一層悲劇的色采。

  唐伯虎因為家裡的八個老婆太鬧騰了，才會在千萬人之中一眼看上端莊的秋香，進而不惜一切代價，歷經千辛萬苦去追求她。

  等到唐伯虎以為自己終於大功告成的時候，秋香卻說：「來劃兩拳先！」

  諷刺感瞬間拉滿！

  如果秋香前面也和其他人一樣瘋的話，這個結尾就力量大減，甚至毫無意義。

  甚至整部電影都不成立，因為家裡已經有八個瘋批了，再找一個瘋批是為什麼？

  ……

  鞏莉一走，陳紅就來了。

  「紅兒，來得正好，咱們先去試裝。」

  楊葉拉著陳紅就走，一點都不生分。

  陳紅被楊葉拉著，落後他半步，她望著楊葉的背影，抿著嘴唇說道：「楊導，前幾天我去看你們的義演了。」

  楊葉頭都沒回，隨口問道：「捐錢沒有？」

  陳紅有些心虛地道：「只捐了一百塊。」

  「捐了就行，財力有大小，善念無輕重。」

  楊葉把陳紅帶到一個房間，敲門進去，喊道；「阿平，女主角的服裝準備好了沒有？」

  「準備好了爵爺！」

  「試裝吧！」

  「紅兒，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香港著名的美術指導、服裝設計師，張叔平先生。」

  陳紅連忙恭恭敬敬地說道：「張指導，您好！」

  張叔平和陳紅握了握手，仔細打量了陳紅一眼，欣賞地說道：「陳小姐真是天生麗質，請跟我來！」

  這個年代的張叔平還不是張梳平，他設計的每個造型都十分經典，為林清霞、王組賢、張曼鈺、鞏莉打造了一系列風華絕代的銀幕形象。

  楊葉倒是想看看，同為絕色美人的陳紅，在張叔平的手裡，會呈現出什麼樣的效果。

  陳紅弄造型去了，楊葉閒著沒事，找了個躺椅，靠那兒打盹。

  也不知過了多久，隱約聽見有人在叫他。

  「楊導，楊導！」

  楊葉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眼前一張清純無比的臉，從模糊到清晰，楊葉整個人頓時清醒了起來。

  一頭長髮梳乾淨整潔梳在腦後，雪白的半袖襯衫，加上一條碎花長裙，張叔平給陳紅弄的造型非常簡單，看起來卻清新無比。

  楊葉忽然產生了一種感覺，張叔平後來被調侃成「張梳平」，或許並不是他的造型不行，而是後來那幫人不行，撐不起他設計的造型。

  張叔平的造型風格，要麼極其繁複，要麼極其簡單，對臉的要求特別高。

  以《新天龍八部之天山童姥》為例，林清霞和鞏莉仙氣十足的造型，過了幾十年，仍舊被觀眾津津樂道。

  但這造型，其實細思極恐，兩人的髮髻都不戴配飾，穿的衣服也是純白或純紅，說白了就是兩塊布往身上一裹。

  唯一不像黑白片的地方，就是鞏莉的眉間畫一個紅點點。

  這麼清水寡淡，後世的華語影視圈有幾個女演員撐得起呢？

  說起來，後世曾經有導演吐槽張叔平設計的造型太醜，張叔平直接懟了回去：是你不會拍。

  或許在張叔平眼裡，他後來的造型不好看，其實是演員的五官不達標，配不上他的造型呢。

  楊葉莫名其妙聯想到很多年以後的事，嘴角漾出一絲笑意，

  「爵爺？」

  「哦！」楊葉回過神來，點了個贊：「這套造型非常不錯。」

  陳紅自己都覺得很好看，她在原地轉了個圈子，說道：「我覺得這衣服很漂亮，很合身呢，穿著也很舒服！」

  隨後又對張叔平說道：「張指導，謝謝您！」

  張叔平道：「不客氣，為爵爺辦事，我一定盡心竭力的。」

  張叔平當初還不知名的時候，楊葉就請他擔任《賽德克巴萊》的服裝指導，從而使他一戰成名。

  對於張叔平而言，楊葉就是他的伯樂，所以一直對楊葉感恩戴德。

  由於先知先覺，楊葉在這個行業內提攜過無數人，並不限定站在台前的導演和演員，許多幕後工作人員也因他的發掘而揚名立萬。

  幾人聊了幾句，又有幾個人來試造型，其中就包括小唐煙，她演女主角小時候。

  除此之外，還有小胡哥，他演男主角小時候，這對好朋友算是提前認識了。

  胡哥是小童星，很容易找，楊葉直接點名讓他來的。

  楊葉樂衷於找帥比演自己小時候，先有小吳驚，後有小胡哥。

  ……

  幾天之後，楊葉帶著一眾主創開機拜神，宣布《功夫》正式開始拍攝。

  等大家拜完神，楊葉親自下刀分燒豬肉，每人都分到了一小塊。

  小胡歌看著烤得酥脆的燒豬肉，感覺很好吃的樣子，正要往自己嘴裡塞，楊葉卻道：「你這塊不能吃，留著等會拍戲再吃。」

  「哦！」小胡哥只好把那塊燒豬肉拿在手裡。

  「我跟你說說戲，還有小糖糖，你也過來，你的豬肉也別吃了。」

  楊葉叫唐煙小糖糖，莫名地寵溺，親切，小唐煙喜歡極了，她甜甜地答應了一聲，過來和小胡哥站在了一起。

  ……

  「各自埋位，準備拍攝！」

  「《功夫》第一場，第一鏡，第一次拍攝，艾克森！」

  小胡哥背著鏡頭朝前走去。

  「乞丐中的霸主」袁祥仁在後面喊道：「喂，小孩，小孩，先別走！」

  小胡哥嚼著燒豬肉，轉過身來，袁仁祥哇哇叫道：「哇，不得了，不得了啊！」

  袁仁祥上前摸著小胡哥的腦袋：「你有道靈光從天靈蓋噴出來，你知道嗎？」

  又翻看著他的手臂：「年紀輕輕就有一身橫練的筋骨，簡直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練武奇才啊！如果有一天，讓你打通任督二脈，那還不飛上天啊！

  正所謂，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懲奸除惡，維護世界和平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好嗎？」

  小胡哥大喜，重重點頭：「嗯！」

  「這本《如來神掌》秘笈是無價之寶，我看與你有緣，就收你十塊錢，傳授給你吧！」

  ……

  胡哥和唐煙，一個九歲一個八歲，讓他們演戲，基本上就是成年人演一遍，然後他們就照著模仿一遍。

  這個年紀都比較懂事聽話了，演起來還算順利，如果讓五歲以下的小孩來演戲，才是最難搞的。

  觀眾對小孩的要求其實不高，不出戲就行，如果有點悟性，能演出彩，那就會捧到天上去。

  有個叫《小戲骨》的系列片，就是小孩模仿大人演一些經典電影、電視劇的橋段，逗拌評分高得逆天，評論一水地誇讚小孩們的演技吊打原版。

  ……

  「你把全部家當都給他了？」

  「是，本來打算用這筆錢讀書，將來做個醫生或者律師，但是為了維護世界和平……」

  小孩在人群之中，聚精會神地翻看著《如來神掌》，在無人的地方勤學苦練。

  他一掌打出，風吹樹梢，輕輕搖動，小孩見自己這一招佛問迦藍，威力初見成效，心中十分滿意。

  於是，他要開始維護世界和平了。

  當一個小女孩被一群小混混們搶棒棒糖的時候，他自信地站了出來。

  「放開那個女孩！」

  他的如來神掌自然沒什麼卵用，被小混混打翻在地，痛扁一頓。

  小混混撿起了他的秘笈，哈哈大笑：「哇，如來神掌啊，還要賣兩分錢一本啊，有錢人來的，想打死人啊！」

  一群人圍起來，尿了他一頭一臉，囂張離去。

  「一個傻子，一個啞巴，死了算了！」

  ……

  「從此以後，我明白好人沒好報，我要做壞人，我要殺人！」

  「咦，冰淇淋啊！」

  小胡哥和小唐煙的戲份演完，就轉到大人的部分，楊葉和陳紅登場。

  由於影視城現在還沒有建造出來，所以楊葉拍攝外灘南京路的部分，就要到真的南京路去拍攝。

  前幾年史匹柏來上海拍攝《太陽帝國》的時候，上海特意封鎖了外灘附近幾處街道的交通，供《太陽帝國》劇組拍攝。

  這也使得電影膠片裡留下了後世再也看不到的八十年代上海的原生態的影像景物。

  楊葉來上海拍《功夫》，自然也享受到了這個待遇。

  所以楊葉這版的《功夫》，在這方面先天就勝過周星池的原版。

  電影中大量採用上海的實景拍攝，把舊上海的可見可摸的質感表現得非常細緻而精確。

  而且，楊葉還沾了史匹柏不少光。

  比如在《太陽帝國》中，貝爾隨著父母乘車去參加派對，在經過蘇州河的時候，遇到了難民潮，鏡頭裡也出現了一個叫做「光陸影院」的地方。

  這座「光陸影院」就是現實中的頤中大樓。

  雖然只是一個與電影情節無關的背景，但史匹柏卻花了大力氣，對這座電影院進行了復原。

  現在輪到楊葉，那就直接撿現成的，採用實景拍攝，把這座大樓的周邊建築，盡收鏡頭之中。

  不僅復現了上海三十年代的真實面貌，也讓電影畫面的質感，達到了一個賞心悅目的層次。

  這不是周星池原版《功夫》在車墩影視城用拙劣的搭景可以比擬的。

  電影後面，金碧輝煌的賭場的內部場景，楊葉也都是採用實景拍攝，把通透的空間呈現得非常有氣勢。

  楊葉現在來上海拍戲，政府無條件配合，人如潮水的外灘說封街就封街，這也是原時空的周星池做不到的。

  假如原時空的周星池拍《功夫》的時候想把外灘封起來拍戲。

  政府搞不好會問：你要封多久啊？

  周星池說我要封三天。

  政府說可以，先交三十個億吧！

  ……

  陳紅拿出一個冰淇淋給楊葉，剎那之間，她認出了他。

  那是很多年前，曾經救過她的那個小男孩。

  楊葉吃著冰淇淋，卻瞪了她一眼：「看什麼，沒見過吃東西不給錢啊！」

  楊葉撒腿就跑，跳上電車，望著在後面苦追的陳紅，發出了狂妄的笑聲。(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