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瀝瀝的雨水順著鋼盔的盔檐不斷跌下,被雨水打濕全身的陰冷氣息席捲著有些瑟瑟發抖的身體,緊握在手中的武器卻依舊在噴吐著熾熱的火舌,將仇恨的子彈射向對面另一群職業相同卻有著截然不同信仰的人們,槍炮廝殺聲迴蕩在陰雨之中不斷迴響。
德軍士兵們嘴裡咒罵著這該死的俄國天氣不想在這樣的環境中作戰。
同樣的,處於防守一方的紅軍戰士們也很討厭這樣的戰鬥環境。
不斷落下的雨水沖刷掉了馬拉申科座車上的灰塵與灼痕,露出了早已彈痕累累卻沒有一處是被完全擊穿的厚重裝甲。
黑洞洞的炮口對準了百米開外一輛正在緩緩運動中的德軍四號坦克。
巨大的戰場損失和己方坦克裝甲的不堪一用令征戰蘇聯的德軍裝甲兵們怨聲載道,前線後勤保障部隊給這輛四號坦克臨時加掛的10毫米間隙附加裝甲便是最終解決方案。
但顯然,這樣的臨時防禦加強還不足以讓這輛四號坦克逃脫厄運。
「一點鐘方向,德國佬的四號,幹掉它!」
轟——
極速燃燒並膨脹開來的發射藥火光,在黑洞洞的炮口前爆裂成一團熾熱的火焰並擴散開來。
空氣中落下的雨滴被灼熱的炮口氣浪吹飛改變了軌跡,在出膛一瞬間幾乎沒有被雨水淋到一滴的熾熱炮彈裹挾著悽厲尖嘯聲向著目標極速衝去,這輛以侵略者身份踏足蘇聯領土的四號坦克命運到此為止。
轟——
威力很是不小的彈藥殉爆將整輛坦克車體炸的粉碎、矮小的炮塔像是發射火箭一般被直接掀飛到了半空。
在雨水與泥濘路面上深一腳淺一腳的德軍士兵們來不及反應,瞬間席捲而來的灼熱氣浪直接吹飛了圍在這輛四號坦克旁,採用步坦協同進攻戰術的整整一個班德軍士兵。
被炸的開膛破肚而支離破碎的肉體倒飛出去跌倒在雨地里再也沒了聲響,但更多的,則是那些未能當場死透而僅僅只是被炸殘的德軍士兵們所發出的悽厲哀嚎。
「啊!腿...我的腿,戈登、施泰因,誰來救救我...救我啊!」
被徹底炸碎的右腿斷肢處露出滲人的白骨,雨水沖刷著淳淳而下的鮮血迅速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匯聚成了一個小血泡,被炸斷的小半截右腿距離半死不活的主人至少十五米開外橫在泥塘子裡,而悽厲嘶嚎聲不絕於耳的德軍士兵顯然顧不上自己那條再也救不回來的斷腿。
將距離四百五十米開外發生的一切於PU 3.5倍光學瞄準鏡中盡收眼底。
身上罩著一件從近衛第一重型坦克突破團借來的坦克兵防火戰鬥服當做雨衣斗篷,趴在一處磚石廢墟之間身上還壓著不少用以偽裝的小石塊,靜止不動仿佛像個死人一般的蘇軍狙擊手緊握著手中的莫辛納甘狙擊步槍等待著機會,等待著那個可以將戰果最大化時機的到來。
戰友的悽慘呼嚎聲,讓周圍掩體後被壓制住的德軍士兵們在心驚膽顫的同時又於心不忍。
一名被多次呼喚了名字的德軍士兵猶豫再三之後提溜著手中的步槍正準備衝出去,一旁和其躲在一起的老兵班長立刻抬起了右臂將之阻擋在身後。
「你瘋了嗎?他已經成那樣了,救回來三分鐘不到就會死掉,你還活著!沒必要為了一個快死的人把命都丟了!」
「可是......」
爭執不休的一瞬間為另一個抱有相同打算的德軍士兵提供了絕佳的機會。
在誰都沒有當場反應過來的情況下,直接將步槍背在了身後的年輕德軍士兵一個閃身貓著腰沖了出去。
一路健步如飛的靈巧步伐躲開了數道徑直打來的子彈,一心只想著救人的雙手終於抓住了那名連命根子都給炸飛了的半截戰友身體正準備用力,滂沱大雨中一聲幾乎被壓制到了最小分貝的槍聲卻瞬間終結了所有的努力。
砰——
「呃......」
區別於那些描述特工情節的後世電影,戰爭中的狙擊手很少會去選擇射擊敵人的腦袋。尤其是在這種既颳風又下雨對彈道影響極大的情況下,射擊目標明顯、更易擊中的軀幹上半身顯然是克敵制勝的上上之選。
尖銳的7.62毫米步槍彈頭以860米每秒的槍口初速,在人腦反應過來之前便跨越了這短短四百五十米的距離精準射入了胸膛當中。
好巧不巧打在了肋骨上的彈丸被強行改變了前進軌跡當場失穩,在一頭撞斷了肋骨之後以斜30度的角度帶著強勁的動能繼續深入人體內部。
整個右半邊肺葉被改變了彈道後直接失穩的7.62毫米步槍彈頭瞬間打成了碎片,強烈的空腔效應在這名想要拯救自己戰友的德軍士兵後背上,直接開出了一個比成年男性拳頭攥緊還要大的破裂創口。
被上涌的鮮血堵住了整個喉管完全無法呼吸,感覺自己的胸口空蕩蕩的仿佛缺了什麼東西一般。
想要救人的德軍士兵不自覺地撒開了拽住戰友衣領的雙手,轉而扼住自己的喉嚨努力抓撓想要恢復呼吸。
徒勞的努力只持續了不到五秒鐘時間便徹底作罷,生命力流逝速度極大超出了大腦反應速度的重創軀體迅速走向了死亡終點。
令人稍感意外的是,跪倒在地的死亡屍體卻並未就此倒下,而是低沉著頭顱仿佛一尊雕像一般任憑鮮血流淌和雨水沖刷。
躺倒在屍體膝蓋邊上的半截身體也早已沒有了生命的氣息,方才悽慘的呼號聲已經轉化成了凝望著頭頂陰雨天的無神雙眼,似乎是在抱怨著某種命運的不公。
一槍結果了目標的蘇軍狙擊手波瀾不驚,甚至於沒有一絲一毫的面容表情觸動。
被凍得有些僵硬的右手拉開了更加冰冷異常的槍栓,以一聲小到不易察覺的聲響退出了冒著一絲白煙的餘溫尚存彈殼。
咒罵對手的戰術卑劣骯髒對於敵人來說是一種悅耳動聽的誇獎,這場拼盡一切的史無前例戰爭早已將殘酷戰場上的最後一抹人性光輝泯滅殆盡。
留下的,只有這座為了殺人而無所不用其極的人間煉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