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瞬之間提至了最高馬力輸出的汽油發動機驅使著重達二十餘噸的車體再度澎湃而起,伴隨著一腳油門的猛然踩下而剛剛感受到了車體晃動中的再度衝鋒前行,腦海中一直高度緊繃的神經宛如斷掉琴弦一般猛然一閃的沃爾特中校當即背後一涼。
叮咣——
咻——
炮口初速突破了音速大關的BR-365風帽穿甲彈撞擊巨響先於破空尖嘯聲一步迴響在耳邊,晃動著有些發昏的腦袋感受著依舊嗡嗡作響的強烈耳鳴瞬間明白了自己方才的死裡逃生,僥倖躲過了一劫的沃爾特中校不敢有絲毫的怠慢,當即帶著稍有模糊的視野將雙眼湊到了面前已經被打的漏風的指揮塔潛望鏡之上。
「該死!這德國佬的坦克偏偏在這種時候突然發車動了一下,真是走了大運!」
在殘酷異常的裝甲大絞殺之中已經被磨光了相當大一部分神經意識而有些反應遲鈍。
原本瞄準了那輛德軍指揮坦克車體首上靠近右側部位的伊烏什金,在正準備踩下腳底的發射踏板之時卻突然於自己的炮鏡之中看到了對方的陡然發車而起。
意識到自己已經錯過最佳攻擊時機的伊烏什金卻已無法阻止下意識腳底的踩下動作,順著對面那輛德軍坦克車體裝甲邊緣部分擦肩而過迸發出一陣耀眼火花的場景,於一直緊盯著眼前炮鏡的伊烏什金嚴重顯得是那樣的諷刺又錯失良機。
「別著急,伊烏什金!還有機會!再來一發穿甲彈把那輛混蛋法希斯吶粹徹底炸飛!」
耳畔間依舊迴蕩著巨大裝甲撞擊跳彈聲的沃爾特中校心中,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方才到底有多麼幸運,能在如此之近的距離上從蘇軍坦克炮口下逃過一劫,這樣的事情本身來說就足以稱得上是一個奇蹟!
嘴裡大口直喘粗氣的沃爾特中校來不及慶幸自己遭遇的幸運,於自己眼前的車長潛望鏡當中當即直視著那個方才攻擊了自己的蘇軍坦克目標。
一直以來都以為與自己交戰的蘇軍坦克對手僅僅只是一群簡單的KV1重型坦克而已,沒有多餘閒暇功夫去仔細觀察蘇軍坦克外形的沃爾特中校終於發現了情況的不對勁之處。
近似龜殼一般的圓潤光滑外形炮塔不再像量產型KV1重型坦克炮塔那樣的有稜有角,炮口粗壯且有著更加狹長身管倍徑的主炮在雪後初晴的陽光下黑光耀眼顯得格外滲人,將這所有的一切結合在了一起的強壯炮塔留給沃爾特中校的第一感覺只有兩個字:駭人!
在巴巴羅薩行動發起至今從波蘭邊境出發一路打滿全場的沃爾特中校發誓,自己此前從未見到過如此這般猙獰異常的蘇軍重型坦克炮塔造型,甚至於連單純的聽說也不曾有過。
中古世紀的歐洲曾經有那麼一段時間流行過騎士之間的單挑決鬥,決鬥雙方的貴族騎士會穿上自己最好的鎧甲,拿上裝備庫里最鋒利尖銳的武器踏上決鬥場同立下生死狀的對手一決勝負。
並不熟知俄國歷史的沃爾特中校不確信,眼下作為對手的蘇軍是否知曉著這段在西歐大地家喻戶曉並為人們所津津樂道的傳奇過往。
但心裡有一種說不出淒涼感的沃爾特中校,卻感覺眼下的自己像是手持著重劍邁上了決鬥場的一名決死騎士。
而作為自己決勝對手的那輛古怪而強壯蘇軍重型坦克,就好像是一位手持著重型騎士長槍,全身上下被精鋼打造的哥德式盔甲所武裝到牙齒的死神般對手。
本就已經非常無力的裝備落後差距無形中被親眼所見的殘酷現實進一步無限拉大,雙眼之中滿是那輛蘇軍重型坦克強壯偉岸好似不可戰勝身姿的沃爾特中校心中,第一次產生了一種近乎於瀕臨崩潰的深深無力感。
被斑駁積雪與未擊穿炮彈劃痕所點綴起來的近衛軍紅旗標誌熠熠生輝,張開血盆大口緊咬住一枚鐵十字勳章不放的大好熊頭簡直是如夢魘降世一般的魔鬼。
將這輛前所未見的蘇軍重型坦克炮塔數字編號於最後一刻銘記在了心裡,已經被罩著黑色披風手持著巨大新月狀鐮刀的死神將枯槁的骷髏右手搭在了肩上,近乎能夠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即將在下一秒鐘逝去的沃爾特中校,在喃喃自語中情不自禁地說出了自己此生的最後一句話語。
「為什麼?為什麼這些俄國佬的坦克會如此強大?這到底是為什麼!?」
轟——
與腳底發射踏板以純粹機械結構相連接的炮閂擊針猛然前出,瞬間撞擊點燃了彈殼發射藥底火,在劇烈燃燒的發射藥強勁動能加持下以死亡螺旋方式被強行推出了線膛炮管,身後裹挾著熾熱炮口火焰的BR-365風帽穿甲彈當即朝著被精確瞄準的目標直衝而去。
僥倖躲過了第一發之後已經耗盡了所有運氣的沃爾特中校,儼然沒可能再憑藉偶然的運氣躲過這緊隨其後的二次攻擊。
帶著強勁出膛動能的BR-365風帽穿甲彈以近乎毫無懸念的方式,猶如一把滾燙的尖刀捅穿奶油蛋糕一般,輕易撕開了沃爾特中校三號J1型中型坦克座車最為厚實的車體首上裝甲。
擊穿五十毫米厚度車體首上裝甲之後被順利觸發了彈頭穿甲延時引信,於炮塔正下方車體底盤彈藥架上端爆裂開來的風帽穿甲彈彈頭,瞬間便釀成了一團四散開來的毀滅烈焰。
來不及對這一切做出任何反應的沃爾特中校,近乎能夠在減緩了流速的時間中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被爆炸火焰與衝擊波所逐漸吞噬。
用盡全身力氣想要做些什麼的意識卻已無法控制起身體做出任何的聽命反應,腦海中空空如也猶如一張白紙般甚至不知道此刻究竟該去想些什麼。
恍惚模糊中的雙眼面前卻猶如幻燈片一般再度陡然放映起自己家鄉的一幕幕過往場景,事到如今已經無法再去切身感受到這一切的沃爾特中校只剩下了無盡的追憶與留戀。
從不後悔自己所走過每一步道路的沃爾特中校再度於彌留之際呢喃自語,那個於狂躁爆炸聲中被瞬間吞沒消失掉的名字終究連他自己都似乎沒能聽見。
「永別了,艾麗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