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望山老眼之中產生了一絲波動。
抬頭看向汽車,眼睛盯著車門一眨不眨。
車門打開。
從車上下來一個男人,男人穿著白色的襯衣,下身穿黑色的褲子,腳下穿著黑色皮鞋。
頭髮梳理得特別整齊,一絲不苟,從車裡出來的時候,低頭的一瞬間,一縷頭髮耷拉下來,蓋住了眼睛。
他順手撩起來。
他的眼睛很冰冷,皺著眉頭打量周圍,目光從華望山身上掃過,最後留在葉長青身上。
視線上下掃了兩遍,他皺起眉頭。
大陽航太從葉長青眼中看出一抹冷光,接觸到那一抹冷光的時候。
他莫名的心慌。
葉長青只是看了大陽航太一眼,就轉頭問華望山:「這個是老幾?」
華望山木然的搖頭:「我不認識。」
車門再次打開。
又一個女人從車上下來。
女人頭髮像是剛燙過,有些泛黃,畫著精緻的妝容,淡粉的嘴唇,格外醒目。
脖子上繫著翠綠色的絲巾。
蕾絲的連衣裙,粉色的小提包,鑲鑽的水晶涼鞋,看起來很有女人味。
下車的女人的正是華聽雲。
她挎上大陽航太的胳膊,朝著院子裡走來。
葉長青看到女人,大概有了一點猜測,這女人應該是華聽雲。
可是看她悠閒地下車,挎上男人的胳膊往院子裡走。
他皺起眉頭。
以前在村子裡,有些老人去世,女兒從入村就開始哭,哭得驚天動地。
他覺得有些過了,特別是有些親戚已經偏遠,仍然扯著嗓子哭。
他覺得有作秀的成分。
但他也見過有些女兒,哭得昏死過去,一個小時哭得嗓子都說不出來話。
他能感覺出這是真的傷心。
可是眼前這位女兒,爸爸死了,竟然還有心情化妝打扮。
還不慌不忙地挎著男人的胳膊往裡走。
他心中莫名的反感,轉頭看向華望山,就看見華望山臉色鐵青,表情冰冷。
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華聽雲見院子裡坐著兩個人,看到大伯華望山,穿著破舊的衣衫,頭髮亂糟糟的。
她很好看的秀眉,微微皺了一下。
走到跟前喊了一聲:「大伯,我回來了。」
華望山冷著臉指著屋裡:「回來了,就去給你爸爸收屍吧。」
華聽雲皺起眉頭:「你是說我爸爸的屍體還沒有斂入棺中?
昨天就死了,為什麼到現在沒有斂入棺中?」
華望山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若不是因為弟弟屍骨未入土,他已經罵娘了。
強忍心中怒火,冷聲道:「你是責怪我嗎?
這話要問你啊!
你爸爸死了,為什麼沒有殮入棺材?」
華聽雲皺起眉頭:「我不是沒在國內嗎?」
華望山冷著臉:「你只是沒在國內,又不是死了!」
華聽雲更加不耐:「大伯,你說話怎麼這麼難聽。
我從國外,放下工作,跨越山海回來給我爸料理後事。
因為我是負責任的人,你怎麼就這種態度?」
負責人?
華望山眼中儘是諷刺,剛從跟葉長青聊天得知,如果真的孝順,攝像頭,電話,視頻電話,隨時都可以聯絡。
可是人都死了這麼長時間,都沒有發現。
只能說明一點。
不孝。
現在竟然還自我標榜負責任的人,他更加惱火:「負責任的人?
你爸死了,屍體臭在屋裡,你都不知道?
你還有臉說是負責任的人?」
華聽雲不悅地道:「我不負責任,我能回來嗎?
什麼臭在屋裡?
不要說這麼誇張好不好?
這話要是傳出去,還以為我不孝順呢!」
華望山氣得臉紅脖子粗,宛如枯枝一樣的手都在顫抖:「你以為我是壞你的名聲?
好!
好得很!!!
你孝順可以了吧!!!
那你進屋去收屍吧!」
華聽雲哼了一聲:「我本來就孝順,我爸以我考上九八五高興驕傲,以我能夠在東瀛留學自豪。
我在東瀛拿到綠卡,他請賓朋擺了二十多席……」
她一邊說一邊往屋裡走。
當她說到二十多席的時候,突然停住,而後臉上露出如見鬼魅一樣的表情。
尖叫著衝出了房子,然後趴在牆根嘔吐。
華望山冷聲道:「你還好意思說你孝順嗎?
沒良心的畜生玩意,你爸都生蛆了,你還不知道,你怎麼有臉說孝順的?
從古到今,就沒聽說過你這麼不孝的!
你就等著遺臭萬年吧!」
撲通~
華聽雲癱坐在了地上,精緻的俏臉上儘是恐懼和驚駭。
那密密麻麻的涌動的東西,令她毛骨悚然。
她萬萬沒想到,爸爸竟然成了這樣。
後悔,內疚,恐懼……各種情緒一下子湧來,她只感覺大腦一片空白。
又一輛車停在了門口。
車門打開,從車上下來三個人。
華聽心和武田一美,還有華聽風,華聽風並不是一個人來的,他還抱著一隻小狗。
華聽心看到華望山,有些激動:「大伯,我們回來了你就可以放心了。
一切有我們三個接手,你什麼都不用管。」
華望山聽到老三這麼說,心中感慨,到底是男人。
有擔當。
頗為欣慰地點點頭:「你回來,我感覺踏實了。
我今天才醒過來,過來找你爸。
沒想到他突然沒了,你們趕緊收斂屍體,安排下葬吧。」
華聽心點點頭,看了大哥華聽風一眼道:「走吧,咱進去看看怎麼收斂屍體。」
華聽風一臉為難:「我這狗生病了,而且天生膽小。
不敢見死人,你去收斂屍體吧。
到時候墓的錢,我出。」
華聽心眼睛眯起來,眼神陡然變得犀利:「哥,我不缺那一點錢。
咱倆一起去吧,你打下手。」
華聽風見躲不過去了,拍了拍懷裡的狗腦袋安慰:「你受點委屈,不睜開眼就不會害怕。」
像是安慰孩子一樣,拍了幾下。
兩個人一起往屋裡走去。
華望山看著兩人走進去,微微搖頭:「你說養兒幹什麼?
擔心他的狗被嚇著。
卻不管他爸的屍體。
那是他親爸爸,都不如一條狗!」
葉長青淡淡地道:「有些人是人,有些人可能是狗。
所以……跟狗親近吧。」
華望山嘆口氣:「太畜生了,好在三個中有一個像樣的。
老三還有點人樣。」
葉長青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你是不是對人樣理解得太低級了。
全都是畜生。」
華望山皺起眉頭:「我覺得老三還行啊!」
葉長青淡淡地道:「還行個屁,一丘之貉。
全都是畜生!」
華望山皺起眉頭:「你……你沒發現……老三還是有責任心的?
老三還行。」
葉長青懶得分辨,華聽心從出現到現在,沒有掉一滴淚。
甚至看不出一絲傷悲。
父親死了,不難過。
這兒子……還不如養一條狗。
華聽風走到妹妹跟前,看到妹妹嘔吐,皺起眉頭:「爸死了,斂屍入棺就行了,怎麼吐成這樣。」
華聽心道:「行了,二姐畢竟是女人。
有些事情,還是需要男人才行。
咱倆快一點,收斂屍體之後,我有事跟你們商……」
兩個人說話間走進屋裡,當看到沙發上的情景。
兩個人嚇得頭皮炸裂,頭髮倒豎,發出兩聲尖叫跑出了房間。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跑到華聽雲的旁邊。
彎腰扶著牆開始嘔吐。
過了十幾分鐘。
兩個人走到華望山跟前,兩個人彼此看了一眼,華聽風開口了:「怎麼會這樣?」
華望山陰沉著臉道:「我今天才清醒,這些年第一次登你家的門。
你爸怎麼會這樣,問你們自己。
兩兒一女,爸爸生蛆了!
你說為什麼?」
華聽風砸吧砸吧嘴,視線看向華聽心:「老三,爸爸最心疼你,該你表示孝心的時候了。
你去收拾。」
華聽心點點頭:「可以啊,我去給爸爸收屍。
但爸爸的遺產包括那一本《太平惠民和劑局方》都要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