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的孩子按照爺爺的要求，必須學某個專業，必須進入某個崗位。

  沒有自由，沒有選擇。

  在江家，喜歡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江霆不喜歡商業，也不喜歡當總裁，更不喜歡競爭。

  他不得不變強，變得足夠強大。

  他夠強，弟弟就有選擇。

  二弟腦子笨，喜歡藝術。

  江霆送他去學唱歌跳舞，助他進娛樂圈。

  小弟太聰明，任性妄為。

  江霆為他修建實驗室，幫他善後。

  他雖然沒有選擇，但兩個弟弟選擇了自己喜歡的事情，就算脫離江家也有一技之長，能夠在社會立足。

  他沒什麼本事，只能護住兩個弟弟。

  江霆最後悔的事，他的妹妹呢？

  每當深夜，腦海中浮現妹妹小時候的樣子，想像妹妹長大的模樣。

  一歲，兩歲，三歲……二十歲。

  現在是大姑娘了。

  他當上了總裁，獲得了神像的信任，卻再也找不回妹妹。

  二弟在找妹妹，江霆也在找。

  不能光明正大，只能偷偷摸摸。

  他知道，二弟和小弟在清心寺各花了五千萬買佛珠。

  江霆借許言承的名義，同樣捐了五千萬香火錢，換了一顆普通的珠子。

  三兄弟花了一億五千萬買三顆塑料佛珠，大概是天底下最離譜的買賣。

  小弟失蹤那次，江霆一眼認出了妹妹。

  那雙眼睛，他永遠不會忘記。

  她就是妹妹，思念了二十年的妹妹。

  江霆也知道，兩個笨蛋弟弟在背後商量瞞著他，以為他是壞人。

  糟糕，差點暴露真實情感。

  他是高冷總裁。

  不能笑，不能哭。

  江霆皺眉表達複雜的情緒，假裝生氣了一下下。

  妹妹沒死，活生生站在面前。

  弟弟們活的自由，活的任性。

  此生，無憾無悔。

  江霆白天工作，夜晚和神像周旋。想著如何結束一切。

  爺爺希望江家超傅家、季家、蘇家、賀家，成為五大家族之首。

  他一天睡四個小時，苦心竭力帶領江家回到第二。

  為什麼是第二，因為傅京堯更天才。

  一次次敗給傅京堯，江霆懷疑人生。

  不過，他沒輸。

  按照輩分，傅京堯要叫他一聲「大哥」。

  江霆只能想想，聽不見那句大哥。

  噩夢越來越多，身體一天比一天差，那道詭異的紅光正在蠶食他。

  神像忽然打算改變陣法，把他練成陣眼，許諾他長生。

  「江霆，這些年你做的很好，我決定任命你為尊貴的下屬，享長生不老，我們一起征服世界吧。」

  宛如囚中鳥的生活，長生有什麼意思？

  神像利用他，他也可以利用神像。

  江霆擁有了神像一部分力量。

  第一件事，趕走二弟和小弟，將他們踢出族譜。

  一個人困在牢籠就夠了，兩個弟弟有更廣闊的天地。

  江霆計劃好一切，抱著必死的決心等待下次祭祖，拖神像一起去死。

  反正要死了，不如自己選擇死法。

  好累，好累。

  快結束了……

  快結束了吧？

  終於結束了。

  這次他做到了，順利完成計劃，托著神像一起去死。

  死亡不是終點，而是開始。

  江霆自由了，再也不用偽裝。

  他可以隨心所欲，可以表露內心的情感，可以做喜歡的事。

  腦海中閃過那些美好的畫面，妹妹搶他的茶，妹妹送他黃符，弟弟妹妹組團翻牆……

  好想回到那一晚。

  平淡而溫馨的一晚。

  曾經，他也擁有過簡單的幸福。

  江霆開心地笑了，真心實意地笑了。

  像初升的太陽，絢爛奪目。

  小霽，再見。

  小池，再見。

  溪溪，再見。

  大哥走了——

  去尋找屬於自己的自由。

  ……

  轟——！！

  爆炸聲震耳欲聾，強大的衝擊力將三人推出祠堂。

  高高飛起，輕輕落下。

  大哥在保護他們嗎？

  不！

  大哥在裡面！！

  大哥不見了！！

  江霽摔在地上，頭髮一根根豎起，臉蛋像煤球般黑，兩行眼淚直直往下流。

  他歇斯底里喊：「大哥，你回來，回來……」

  江池呆呆坐在地上，雙手握緊拳頭，眼眶漸漸發紅。

  他喃喃道：「大哥回不來了，大哥故意的，故意丟下我們，不要我們……」

  「不會的！大哥不會丟下我們！！」

  江霽發瘋似的大喊，鼻涕眼淚齊齊冒出來，臉蛋黑一臉白一塊，仿佛流浪十年的乞丐。

  一個大哭，一個發呆。

  氣氛沉重而悲涼，滾滾濃煙飄向天空，祠堂化為一片廢墟。

  林溪怔住，指尖微顫。

  江霆不可能還活著，甚至屍體都沒了。

  殺神像，必毀陣法。

  破陣法，陣眼必死。

  江霆搶在她之前，獨自承擔了一切，不想讓她陷入選擇的痛苦。

  林溪看著滿天濃煙，大步上前。

  江霽緊緊抱住她的腿，語無倫次道：「妹妹，大哥沒了，你不要死，你不能死……」

  林溪解釋，「我不是去死。」

  江霽已經瘋魔了，聲音不斷發抖。

  「不行！你不要走！！」

  這時，江池喊道：「都閉嘴！」

  他撿起一個黑色公務包，嗓音帶著哭腔，「大哥給我們留了東西，大哥早計劃好了一切，你們過來，」

  包鼓鼓的，一定有東西。

  江池咬唇，拉開長長的拉鏈，輕輕拿出裡面的東西。

  兩個小袋子，一個大袋子，上面寫了三人的名字。

  江池打開小袋子，一串鑰匙和一封信。

  他拆開信，忍不住流淚。

  大哥特別囉嗦，寫了很長的一段話。

  江池一目十行，看到最後。

  大哥：我買下了城東一片實驗區，記在你的名下，以後不准亂炸東西，照顧好自己，江家的一切都結束了。

  江池一手抓信，一手抓鑰匙，眼眶漸漸濕潤。

  大哥那麼聰明，早預料到他和二弟會偷偷跑來祠堂，所以留下了最後的禮物。

  大哥啊大哥，你不要這麼聰明，傻一點就好了。

  旁邊，江霽顫抖著雙手打開他的袋子，同樣是一封信和一串鑰匙。

  大哥：知道你傻，容易被欺負，現在你是五家娛樂公司的老闆，無需害怕。傻人有傻福，遇到解決不了的事找蘇家小子，自己少做決定。

  江霽撇嘴，「我才不傻，大哥最傻。」

  三兄弟，他任性進娛樂圈，小弟任性搞爆炸，大哥基因突變，像老幹部似的，一點都不任性。

  大哥克制天性，坐自己不喜歡的事，讓他們有了任性的資本。

  「嗚嗚嗚，大哥，你的叛逆期來的太晚了，一任性就自殺，嗚嗚嗚……」

  剩下最大的袋子，林溪小心地拆開，大袋子裡塞滿二十個小袋子。

  她一一拆開，是生日禮物！

  每個小袋子放了一封信和一件禮物，從一歲到二十歲。

  平安鎖、芭比娃娃、音樂盒、木雕掛件、熟悉的佛珠……最後是一張銀行卡。

  林溪每年過生日，江霆都會給她寫信，準備一份獨特的禮物。

  一歲、兩歲、三歲……直到今天。

  大哥：妹妹三歲了，學會走路，學會講話，學會數數，會不會叫哥哥呢。

  大哥：妹妹十歲了，不知道寫什麼，今年哥哥當上總裁，能夠保護好你，妹妹快回來。

  大哥：妹妹十五歲了，長成漂亮的大姑娘，小心身邊的黃毛，哥哥很想很想你，什麼時候回來啊？

  大哥：妹妹二十歲了，若是你知道自己的身份，會怪哥哥嗎？會吧會吧，我也會怪當年的自己……

  今年終於見到長大後的你，傅京堯這傢伙真行，拐跑了我唯一的妹妹，他欠我一句大哥！

  ……不知道寫什麼，祝妹妹和妹夫幸福。

  二十封信，二十份禮物，整齊地擺在面前，飽含濃濃的愛意。

  大哥從未忘記她。

  林溪鼻頭泛酸，手上的信封如有千斤重，她緩緩張嘴。

  「大哥，我不怪你的……」

  江霆，她的大哥。

  可惜，他再也聽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