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晏舟再度睜開眼睛,迷迷糊糊中好似看到了陸棠的身影。
稍微轉動腦袋想看得清楚一些,一陣劇痛傳來,就好像腦袋裡放了帶稜角的生鐵塊,疼得他睜不開眼。
疼痛刺激的他清醒了許多,他意識到自己還沒死。
誰救了他?
許晏舟清醒了片刻便閉上眼睛,耳邊能夠聽到一個女子說話的聲音,帶了些本地的鄉音。
是她救的自己?
不知道睡了多久,腦袋裡的劇痛好了許多,他從昏睡中醒來。
入目的是一個布衫女子,十六七歲的樣子,看到許晏舟醒來,臉上露出一抹羞赧,卻又忍不住偷偷看他。
許晏舟張了張嘴,乾裂的嘴唇傳來絲絲拉拉的痛感。
那女子似是明白了什麼,趕忙倒了碗熱水送到他嘴邊。
「有些燙,公子慢些喝。」她的聲音輕柔似水,看向許晏舟的眸子都水盈盈的。
儘管身上穿著布衫,不過臉上白淨,倒也稱得上清麗。
許晏舟喝了兩大口,乾澀的嗓子才得到緩解。
「多謝。」
他的聲音還帶著些許沙啞,但仍舊淳厚好聽,讓女子紅了臉。
她露出一抹羞赧的笑容,將碗接過來的時候,不小心觸碰到許晏舟的手指,面上露出些許驚慌之色,連著後退兩步,迅速轉身離去。
許晏舟輕輕蹙了下眉頭,屋中只剩下他一人,轉眸打量起這裡。
迷糊間他看到了陸棠的身影,果然是看錯了,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隨即想起什麼,他動了動腿,掀開被褥,發現腿被固定住了,一絲希望自心底湧現。
他或許能恢復如初?
隨後他苦笑一聲,腿骨都崩壞了,即便是御醫都未必能讓他恢復如初。
幽幽嘆了口氣,想見陸棠的心翻湧著,再看到自己的腿,一盆冷水便當頭潑下。
他甚至能夠想到自己這般模樣回到京城,會遭到怎樣的嘲諷。
許家人會說出什麼話許晏舟都可以不理會,可是想到他們會將矛頭轉向陸棠,心中便一陣陣發沉。
閉了閉眼,耳邊傳來響動,聽腳步聲應當是剛剛那位女子。
「公子,小女子準備了一些吃食,鄉下粗茶淡飯,莫要嫌棄。」
她裊裊婷婷走進來,說話間水眸含笑,讓人看了不免心馳神盪。
可她很快便發現,這位公子的目光悉數落在吃食上,眼尾閃過一抹尷尬。
她將吃食放在一旁的桌上,走過去欲扶許晏舟起身。
「不勞姑娘。」
許晏舟雙手撐著,艱難坐起,見這女子還想伸手過來,一雙眼睛直直看向她。
女子被這個眼神嚇了一跳,如同小鹿般驚慌後退一步,滿臉無辜之色。
「我只是、只是看公子起身艱難,不自覺想扶一把,是小女子冒昧了!」
說著,她水盈盈的眸子裡染上一層水霧。
許晏舟頷首,「下次注意就是。」
女子:……
許晏舟風捲殘雲般將東西吃掉,問道:「我這是在什麼地方?被何人所救?」
女子神色尚有些委屈,仍舊細言細語地回答:「我們這裡是吳都馬家村。」
許晏舟沒有意外之色,他仍舊身在吳都。
至於為什麼會跑到吳都,一個是追擊當年的泄密者,另外一個,也是為了拿到證據。
女子繼續說道:「小女子見到公子的時候,公子便在昏迷當中。」
許晏舟抬眸,「是姑娘救得我?」
女子露出一抹柔美的笑容,「我只是做了我該做的事情。」
她說完,原以為許晏舟會露出感激之色,詢問她的名字,從此結下一段良緣。
然而再抬眼,對上的是他冷厲的眼神。
馬春蘭哪裡見過這等充滿殺戮的眼神,頓時花容失色,失手將碗筷打落在地。
許晏舟冷冷說道:「你若再答非所問,說話模稜兩可,莫怪我無禮。」
馬春蘭一雙眼睛灌滿眼淚,雖然是真的被嚇哭,但哪個男人見了不心軟。
奈何眼前的男人根本就是個木頭,要麼就是受傷的時候傷了根本,沒有一點憐香惜玉之色。
那雙眼睛看了叫人害怕。
馬春蘭也不知道自己哪裡說得不對,明明這麼說大多數人都會認為是她出手所救。
這窮鄉僻壤好不容易來了一位身份貴重之人,她不過是要個機緣罷了。
她很想堅持一下,奈何許晏舟的眼神太可怕了,當下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都說出來。
聽到是一位京城來的貴女,許晏舟心神一晃。
他還沒回神,馬春蘭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淚眼婆娑地說道:「公子,小女會伺候人,手腳也麻利,求公子收留小女,小女願當牛做馬伺候公子!」
她的話已經說的夠直白。
許晏舟目光冷淡地落在她身上,「我家不缺奴婢,我家的奴婢說話也不敢八百個心眼子。」
馬春蘭頓時臊的滿臉通紅。
都說富貴人家的男子多情會疼人,哪怕只是曇花一現,也能得了垂憐,難道她聽來的都是假的?
怎麼這人說話如此戳人心窩子。
馬春蘭有些倔強地問道:「公子怎麼確定不是我救的你!」
死也要死得明白。
許晏舟眉宇間露出些許不耐,清冷的模樣讓人忍不住心動。
「我遭十數人圍殺,裡邊隨便一人便能屠你全村,你靠什麼救我?」
那些刺客是那個人手底下養的,不可能隨意撤退,唯一的可能便是被更強的力量擊殺。
不僅如此,他的傷口經過精心處理,處理手段不像是赤腳大夫能夠做到的。
除此之外還有很多疑點,他沒耐心一一同這女子講明。
馬春蘭呆滯了一瞬,所以從一開始他便知道了。
她沒臉再待下去,哭著跑出去了。
許晏舟哪有心思理會她,滿心都在想那個京城貴女是不是陸棠。
可又怕空歡喜一場,一邊告誡自己陸棠根本不知道他的狀況,哪裡會千里迢迢來到這裡,一邊又忍不住幻想。
「肯定不是她,即便她知道了,皇上也不可能讓她出來。」
這句話起了些許作用,讓他躁動的心稍稍平復下來。
「呦,許大將軍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