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 你心我心(4)
郭平戎怔怔的鬆開滿是鮮血的手,不可思議的瞪著長孫無極,他不明白日理萬機的太子怎麼連「春深閣」十分隱秘的童妓也知道,更不明白托利為什麼要騙他,他絕望的看著長孫無極,卻無法在對方眼睛裡找出答案。
「不……」郭平戎突然發瘋般的跳起來,嚎叫著便向門外沖,「要我束手就死,辦不到!我是建武將軍!我是真武大會第四名,我是十帝中排第九的星輝門下!我……」
他的聲音突然凝結在了咽喉里。
門外微雪未休,有細碎的雪花從未全掩的門窗處透進來,翩飛著撲向熱力散發的人體,卻在相隔尺許處如同遇上無形的阻礙,略頓了頓,飄然落下。
天光大亮,照見室內凝定著的一立一跪的人影,照見幾朵雪花落在一根手指上,那手指纖長如玉,點在半跪著的那人的額頭。
只是那麼一個輕輕的姿勢,瘋狂如虎而又實力超卓的郭平戎,便再也無法衝過長孫無極身前一尺。
郭平戎的意識,突然旋轉著混亂起來,腦海中有很多橫的豎的斜著的線,一根根交叉糾纏,絞扭成繩,那繩子吱吱收緊,壓榨並扭緊了他的記憶和清醒,直至絞成亂麻。
他緩緩的歪下去,腦海里突然跳出個最後的清醒的意識。
「自己的師傅在十帝中排第九,而長孫無極……」
「悔不該得罪錯了人……」
這個念頭沒能轉完,他已經委頓在地。
長孫無極緩緩收回手,再次將手攏回狐裘中。
他微微仰首,偏頭看了看窗外的天光,他那一偏首間眼眸的神情難以描述,像是看見一朵珍視的花,突然被風雨打斜,而他伸手欲待呵護,那花卻刺了他的手。
他默然良久,突然抬腳,極其輕蔑的踢了踢郭平戎。
「我不殺你……只是從此後你就真的只是個機器了,這個手法,我本來真的不想用在我的臣屬們身上……你能成為第一個,那是你的榮幸。」
他轉身,拂袖而去,侍衛小跑著迎上來,更遠處,將軍府護衛跪滿一地,大氣也不敢出。
長孫無極頭也不回的上了御輦,車簾垂下的那刻,他淡淡吩咐:
「傳我均令。」
「是。」
「南疆十八部族有異動,不臣者,當伐之,著德親王改封戎王,封地戎、鎮、離三州,永鎮南疆,著建武將軍聽令戎王麾下,為平夷前驅,即日就封。」
「……」
「嗯?」長孫無極目光一轉,正因為這個均令而震驚猶疑的侍衛隊長立時驚出一身冷汗,趕緊嚓的一禮,大聲應,「是!」
眼見著御輦軋軋離開,侍衛隊長眼底漸漸湧上一陣不解和陰霾,半晌他抬頭看看雪後猶未放晴的天空,那裡層雲涌動,如浪潮迭起不休。
半晌,他一聲低嘆,散在雪後清涼的空氣里。
「要出事了啊……」
「砰!」
孟扶搖一身冷汗的撲在一株樹上,樹身上立時沾滿了她一身的血和汗,冷風從身後呼呼的刮過來,孟扶搖後背冰涼,前心卻灼熱如被火燒。
她勉強翻了個身,張嘴喘了口氣,按住前心,努力盤膝而起想要調勻體內真氣,然而那裡有如無數條火蛇在糾纏擁擠翻滾,所經之處,全身經脈都似著了火,都似變成了一條條火蛇。
那見鬼的針裡面有什麼奇怪成分?似春藥又非春藥,似有什麼東西撩撥著她的**,但是一旦動情又覺得內腑刺痛,若不是衣領處散發的清銳的藥香時不時在逼她清醒,以及調動了全部的「破九霄」真力來壓制,孟扶搖早已失態,然而經過這一場耗盡真元的激戰,她身受重傷,哪裡還能控制得住。
孟扶搖意識朦朧的傻笑一下,模模糊糊的想,自己還是低估了郭平戎啊,十強者的弟子,即使人品再差,實力也不會差哪去的,她有備而來,步步小心,還是差點著了道兒。
千防備萬防備,注意力都集中在強者身上,對「受害者」因為習慣性的同情而戒心不足,其實她也防備了,一開始就點了巧靈穴道,但卻沒有想到被點了軟麻穴的巧靈,竟然一直將毒針含在齒間,等她奔到節堂,狠心對她下了手。
雖然也算因禍得福,和郭平戎全力一戰,她的「破九霄」果然好像又有突破,只是她還是沒想到,那件薄裘里的辟毒香,醫聖宗越親自調配的可解百毒甚至連春藥效力也能隔擋的奇藥,居然沒能完全抵擋住那見鬼的針里的毒力!
「媽的!」孟扶搖低低罵,「赤腳醫生!江湖郎中!庸醫!」
眼前突然黑影一閃,有人在接近,孟扶搖立即掙扎而起,抓住了自己身前的匕首。
來人在她面前停住了腳步,他面容平凡枯槁,赫然是元昭詡身邊那個時不時出沒的黑衣人。
他猶疑的看著孟扶搖,目中有後悔之色,主子閉關休養,他奉命保護孟扶搖,卻因為一件意外事故分散了注意力,導致她出了事,如今人在眼前,他卻不敢近前,因為孟扶搖兩腮桃紅,明顯異常,此時他哪裡敢接近?
立於原地猶豫半晌,忽聽身後有人掠來的風聲,黑衣人霍然回首,卻見白衣男子立於身後,平靜看他。
舒了一口氣,黑衣人躬身,「先生來了,最好不過。」
「交給我吧。」宗越簡單的打發走黑衣人,走上前去看孟扶搖,孟扶搖迷迷糊糊仰起頭,在混亂的視野里辨清了熟悉的人,咧嘴笑一下,伸手去推他,「你……離我遠一點……」
宗越不語,蹲在她面前,伸手要去把她脈,孟扶搖手一揮避免他的碰觸,喃喃道,「庸醫,我好像居然……惡俗的……中了春藥了……」
宗越笑了笑,道,「歷來中春藥的都應該是美人,你怎麼有這個資格的?」
孟扶搖無力的笑了笑,已經沒力氣和這個毒舌男鬥嘴,懶懶道,「治得了不?……治不了趁早……滾蛋……別和我說什麼陰陽交合不藥而愈……要是靠那個才能解決……我就……鄙視你一輩子。」
宗越突然笑了笑,他雖然看起來溫和,卻很少笑,這一笑便如日光從雲層後溫柔遍灑,悲憫而溫存。
他輕輕道,「其實我不介意你一輩子鄙視我……」一伸手將孟扶搖抱起,孟扶搖如被電擊渾身一顫便要掙扎,宗越卻淡淡道,「這裡已經是德王府後門,你已經撞回來了,難道從這裡堅持到府里的定力,你都沒有?」
孟扶搖低罵,「……你明明可以點我穴,偏要我忍……」
宗越一低頭,看見她紅霞上涌的臉,眼波卻熏人如醉,那是三春柳是四月桃花是五月碧水是六月滿池蓮,是這個世間最當令的最美好的事物的總和。
他看著這樣的容顏,素來穩定的手也不禁微微一顫,孟扶搖卻突然睜開眼,她眼底微紅目光卻明淨,像是隔著清澈的溪水看得見水底澄淨的白沙,歷歷分明。
宗越垂下眼眸,不再說話,抱她回到自己的院子,先點了她的穴,餵了她一顆藥丸,給她推宮活血包紮傷口,這一切都是親自動手,忙完後他久久站在窗前,負手沉吟不語。
孟扶搖醒來時,第一反應就是檢查自己衣著,看有沒有在慾火焚身情況下xxoo了誰,隨即覺得那燎身的火蛇好像已經縮回了自己的洞穴,縮成一團不再肆虐,然而丹田深處卻突然多了一處燥熱感,盤桓不去,她運氣試了試,若有所悟,盤膝坐起道,「這藥力你居然也不能根除?」
宗越回身看她,皺了皺眉,「你中的不算春藥,或者說,比春藥厲害得多,這是『鎖情』,用了萬年鴇母的精血,中者**強盛,不分日夜渴求交合,但是每一次交合都會戕害身體,顛倒**的生活過了三個月,必死無疑。」
「提前預支生命來燃燒**?」孟扶搖喃喃道,「這誰這麼缺德,搞出這個東西來啊。」
「郭平戎的師傅,星輝聖手方遺墨。」宗越神情里有點異樣,「據說方遺墨年輕時愛上過一個女子,那女子卻在他出遊四方時,在家和人私通,方遺墨回來後,就弄出了這個東西,讓那女子和那姦夫,日日**通宵達旦,直至男子精盡人亡,女子血脈枯乾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