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2 美人難追(3)

  432 美人難追(3)

  長孫無極笑而不語,手一揮,書記官停下奮筆疾書,長孫無極十分可惜的道:「唉,朕的起居注將來是打算刊行天下的,和巫神大人海上相遇這一筆本來甚好,真是可惜……」

  他含笑站起,示意大船上的人接過雲痕,伸手向帝非天笑吟吟一引:「巫神光降,蓬蓽生輝。」

  帝非天拎著孟扶搖,大搖大擺的橫空跨越,經過他身邊時淡淡道:「你很了不起,自己女人就這麼當著她面坦然的讓給爺了。」

  孟扶搖翻白眼——賭約現在就開始了,第一計:離間。

  「她的心和她的身,都在她那裡。」長孫無極微笑,「我讓不出,閣下也搶不著。」

  孟扶搖又一個大白眼賞給他——那啥,你不是應該拼死搶回「皇后」麼?那啥,你這不是推俺入火坑麼?那啥,你把俺放養在一頭食肉恐龍身邊你還笑得出來?啊啊,這是一個久別重逢號稱此心不渝的那啥啥,該幹的事兒麼?

  他到底啥打算?

  她已經看見長孫無極身後帶來的大船,也就是先前她被浪頭打下來時看見的海上燈火,按說以長孫無極之能,設計圍困一下想個什麼辦法,和她合作不見得不能逃脫巫神的手,為什麼還讓他跟著,居然要一路跟上穹蒼,定時炸彈似的一路膽戰心驚?

  不過無論如何,好歹暫時既保住了自己的貞操又延續了雲痕性命,不是這個賭約,不是長孫無極擠兌,帝非天一定不肯救雲痕,雖說自己接下來要過提心弔膽的日子,但算下來還是值得的,孟扶搖鬆一口氣,心上壓力去了幾分。

  身邊那隻十分強大的似乎猜出她所想,溫柔含笑看過來:「扶搖,我相信你。」

  剛剛還陷入質疑的孟小強立即雞血了,強大了,瞟一眼滿不在乎帝非天,冷哼一聲。

  姑奶奶會讓你見識,什麼叫不可摧毀的戰鬥堡壘!

  再瞟一眼不動聲色將她賣了還毫無愧色也沒有擔憂之色的長孫無極。

  為毛她覺得,那隻巫神好像又被某人算計了呢?

  為毛她被人賣了,居然也沒生氣呢?

  詭異的同船三人游開始了。

  帝非天大爺認為,那小白臉憑什麼瞧不起他?憑什麼那麼自信的認為把自己女人送來他也吃不了?也不想想,憑自己的玉樹臨風和優雅氣質,撬動孟扶搖那坨實在是很簡單的事,用巫術簡直就是掉價,光是魅力,便可以讓美人拜倒在他的寶貝之下!

  於是某日晚孟扶搖一覺醒來,發現艙門口一人一手撐著艙壁,兩腿交疊,以十分瀟灑的姿勢,憂鬱而浪漫,深沉而惆悵的俯視著她。

  他目光在黑暗中亮如星子,指尖拈一朵不合節氣明明就是巫術搞出來的鮮艷欲滴的牡丹花。

  帝非天大人一言不發,覺得此刻無聲勝有聲,不著一言而極盡風流。

  女人哪有不愛花?女人哪有不愛男色?女人哪有不愛此刻月下倚壁拈花風流的他?

  女人在黑暗中沉默。

  女人目光炯炯,探照燈似的從花瞄到人從人瞄到花。

  女人在巫神大人姿勢都快站僵了之後,才慢條斯理的嘆息:

  「真大啊……」

  巫神大人驚喜,以為自己的雄風終於折服了這朵帶刺的花,忍不住問:「哪裡?」

  女人慢悠悠繼續。

  「我說,鼻孔。」

  「……」

  成功驅趕走巫神大人後,孟扶搖躺在床上,雙手枕頭,半晌,地面突然裂開,仔細一看卻是整塊地面都是伸縮的,機關一控,無聲滑開。

  孟扶搖不動,蹺著二郎腿,做萬事皆浮雲狀。

  地面下某個人卻浮雲般滑了來,輕輕一笑便飄上了她的床,孟扶搖一腳踢出去,低罵:「死開!」

  「真懷念你的腔調啊……」某人自然不會死開,順勢在她身邊躺下來,微笑,「真是一日不罵,如隔三秋。」

  孟扶搖哼一聲,不動,身邊那人也不動,熟悉的異香淡淡,漸漸盈滿窄小的艙房,孟扶搖悄悄嗅著,覺得真是世上最好聞的味道,黑暗中嘴角忍不住輕輕彎起。

  好久沒有這般安寧靜謐的心境,歷經那翻苦痛磨折顛沛流離之後,這一刻的溫馨平和,珍貴得令人想哭。

  孟扶搖睜大眼,抽抽鼻子,心想前面一路風浪聚少離多,後面還是一路風浪相聚無期,何必貪戀這中間一刻的奢侈的溫暖?難道不知此刻越溫暖,此後越蒼涼?

  她輕輕嘆息,翻個身,道:「我要睡了,你也別在這裡混,帝非天雖然對這些把戲不上心,但難保他發現了不會找事。」

  「巫神大人可謂學究天人,唯獨對一件事天生欠缺悟性。」長孫無極的氣息拂在她耳邊,笑意微微,「機關陣法,他從不研究,他覺得自己巫術通神,什麼機關也困不住他,所以他是不會想到,明明他在你隔壁我在他隔壁,我竟然能從下面一層艙房轉到你這裡來。」

  「那我們什麼時候甩脫那傢伙?」孟扶搖突然問。

  長孫無極默然半晌,答:「甩不脫的,他在我們身邊布了巫法,離開他立即就會被他發現,而且也不用甩脫他,甩脫他誰給你治雲痕?」

  「你就這麼放心我?」孟扶搖轉頭,目光灼灼的看他。

  長孫無極笑吟吟捏她鼻子,道:「天下人我沒有放心的,除了孟扶搖。」

  孟扶搖要讓,長孫無極不放,兩人之前對話一直是傳音,黑暗中毫無聲息,此刻卻漸漸起了低低的喘息,翻騰了幾圈,不知怎的孟扶搖就被長孫無極半壓在下面,孟扶搖要推開,那人斜斜伏在她身上,伸手慢慢撫摸她眼帘,低低的,嘆息一般的道:「扶搖……扶搖……」

  孟扶搖被他這么九曲迴腸萬般繾綣的一叫,心也軟了身子也軟了,感覺他手指溫軟,拂在眼帘上像一個春風化雨自在飛花的夢,那絲絲細雨,濕而溫潤,黑暗裡開出晶瑩的花。

  隨即又覺得香氣益濃,眼上觸感更柔軟幾分——長孫無極輕輕湊上來,吻她的眼,道:「當初……痛麼?」

  孟扶搖無聲搖搖頭,這一搖便似搖出了點眼眶中晶瑩的液體,她要掩飾,長孫無極卻立即吻了去,嘆息道:「總是我不好……」

  孟扶搖實在怕他的溫柔,她寧可面對風刀霜劍嚴詞厲叱,也怕這樣繞指粘纏蕩漾綿延,像是無聲的絲繭,一點點牽絆住她前行的腳步,絆住她血水裡泡過剛火里練過的心,那從炭火中剛剛取出,鮮紅灼熱的心,遇上這樣的溫涼如水的包圍,剎那間便「哧」一聲,裂了……

  耳邊那人低低道:「你也不好……答應我的事又毀諾……」

  孟扶搖裝傻:「啊?什麼?啊,忘記告訴你,我失憶了哈。」

  「忘了我嗎?」長孫無極抱著她,「我倒希望我忘了你,渾渾噩噩過一生,勝於時時被你拋下,受這相思遙迢之苦。」

  孟扶搖默然不語,心說世人因知道而喜,因得到而喜,卻不知得失相偕而行,到頭來都是苦。

  哪怕是一場盛世之歡,也難保宴散之後的淒涼。

  身側人手指微涼,體溫卻溫暖,像是極北之地遭遇第一場雪,初遇時是冷的,然而在指間搓揉了,卻換了灼灼的熱,直浸入心底。

  他是她人生里一場初雪,一色晶瑩引人追索,然而卻是,萬里蒼茫,不見盡頭。

  從未追過女人的巫神大人第一次鎩羽而歸,原本漫不經心的反而被逗上了心勁,在接下來幾天的航程里,屢敗屢戰,屢戰屢敗。

  第二次他換個姿勢,不再把**的鼻孔對準孟扶搖,浪漫的邀請孟扶搖看星星,孟扶搖也就看了,一邊聽巫神大人背誦所有和星星有關的詩詞——不得不說這廝果真十分博學,愣是將星星詩詞背了一夜,連一些無名詩人詠星星的詞也搜羅出來,最後實在沒有了,自己吟,那吟的水準居然還差不離,令得對詩詞不算精通的孟扶搖也不由多看他一眼,這一眼立即看出了巫神大人的興奮,連忙問:「你有什麼看法?」

  孟扶搖深沉的道:「如果幸福是浮雲,如果痛苦似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