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2 心在何方(1)
孟扶搖鬱悶,什麼叫「又收禮」?她有經常收禮嗎?
長孫無極拉過她的手,仔仔細細的看了會,不置可否,半晌嘆道:「你啊,成也心軟,敗也心軟。」
孟扶搖深以為然,嘴上卻絲毫不讓,道:「你叫我怎麼甩開一個病人的手?」
長孫無極望她一眼,向椅上一靠,面上竟然閃過一絲苦笑,道:「這樣的場面,你很喜歡吧?對不起,也許我永遠無法給你……」
孟扶搖心中一怔,才想起他指的是元皇后,和戰氏母子情深比起來,長孫無極不僅給不了她這樣的天倫之樂,他自己也是享受不著的。
這樣想著,孟大王果然立刻又心軟了,上前拍拍他的肩,道:「皇后總有一日會理解你的。」
長孫無極順勢攬過她的腰,低低道:「有你理解也便夠了……」
孟扶搖母愛泛濫的撫著他的背,輕輕道:「嗯……」
然後她突然發覺太子殿下攬著她的腰的手似乎越來越不老實,然後……
「砰!」
室內突然傳出一聲撞到桌椅的聲響,隨即某人的怒喝響起。
「長孫無極你這隻天殺的死狐狸!」
行了數日,終於進入了長瀚封地,一路上為了照顧太后,諸人走得很慢,孟扶搖也不急,那個女子一生困於深宮,如今終於有機會在兒子陪同下看看大瀚山水,看她看什麼都覺得新鮮的快樂眼神,何忍催促?再說時間也不急。
戰北野為孟扶搖選的王府之所是在喬縣,朝廷撥款派員督造,當地官府十分賣力,造得那是個美輪美奐氣魄宏大,孟扶搖一抬頭看見金匾之上四個奔騰豪放的「大瀚王府」黑字,再看看占地廣闊綿延不知多少方圓的王府,忍不住咕噥:「不知情的人搞不好以為我想篡位,弄了個小型皇宮。」
戰北野迎著陽光仰首看著那匾額,笑意比日光還亮幾分,道:「你要皇宮我就讓出來。」
孟扶搖默然,只好當沒聽見,剛跨上台階,正門突然齊齊開啟,紀羽和姚迅各帶著一隊人涌了出來,紀羽中規中矩的帶著護衛單膝跪地唱名迎接,姚迅卻淚奔著撲了過來,抓著孟扶搖袍角嚎啕:「蒼天啊我的主子你終於回來了啊,可憐我最近賺了好多錢卻沒人誇耀憋得難受啊……」
孟扶搖一腳踢開之,罵:「市儈!」親手攙起紀羽,笑顏可掬:「紀統領,還沒多謝你殺的那隻兔子。」
紀羽唇角露出一絲淡淡笑意,垂首道:「那是瀚王養兔有方。」
孟扶搖大笑,用力拍他肩,道:「想不到你開起玩笑也是一把好手。」回身一彎腰,對笑望著她的長孫無極和戰北野伸手一引:「終於可以在我家中招待兩位大佬了。」
戰北野聽她這句,眼底喜色燦燦亮了起來,對長孫無極挑眉看了一眼,長孫無極笑笑,神色不動,欠身讓戰北野先行,戰北野素來不拘小節,喜悅之下當先大步跨入,長孫無極又微笑引他轉照壁入穿堂過走廊一直延入內堂請上座自己在主位相陪然後吩咐丫鬟上茶……端起茶盞戰皇帝終於回味過來,敢情長孫無極從頭到尾是用主人身份在招呼他這位「客人」!
而一路跟著敢笑不敢言的孟扶搖,早已夾著尾巴溜了出去……
當晚吃飯時,戰皇帝一直黑著臉,太后怯怯的看著兒子,不知道他為什麼那個模樣,戰北野發現自己驚著了母親,趕緊放柔臉上表情,孟扶搖心中好笑,也覺得長孫無極過分,只好善盡主人之誼頻頻勸酒,有心把兩個人灌倒大家省事,結果她鬱悶的發現,那兩個都是千杯不醉的海量,她斟酒斟得手都酸了,那兩個還是面不改色,最後乾脆拋棄她這個斟酒太慢了,兩人直接拼起來了。
孟扶搖很有主人翁意識的坐在一邊守著,怕兩個人喝醉了打起來了什麼的,結果她守啊守,睜開眼看看,那兩個在喝酒……
守啊守,掀起眼皮看看,在喝酒……
守啊守,扒開眼皮看看,在喝酒……
孟扶搖憤然,大步站起走出去——老娘不陪,喝死你們去逑!
她有心回去睡覺,在外院問過紀羽自己的內院寢居的方位,結果這該死的王府太大,她轉了一個時辰,很悲哀的發現,自己在自己的府里迷路了。
所有的屋子看來都差不多,實在無法辨明哪間是自己的,想著反正整個王府都是自己的,乾脆隨便睡。
於是她很隨意的進了一間被褥齊全很精緻的房間,脫衣睡覺。
一路勞累,在自己的王府,她睡得放鬆,很快進入酣眠。
而此刻。
夜深。
月冷。
青色的長街寂靜無聲。
一個跌跌撞撞的人影,掙扎著踉蹌著奔行在長街,一路滴著血流著汗,不住栽倒再不住爬起,最後扒著牆壁扒著樹木,一步步一步步的挪向大瀚王府。
一個喝得微醺的人,微微打晃的,也在不住扶牆的,一步一步邁向那間房間。
雅蘭珠坐在大瀚王府後院東跨院飛檐上喝悶酒。
她前段日子和戰北野吵了一架,一怒之下也不跟著他了,自己去大瀚玩,途中聽說陛下奉母巡遊北地邊境,並與瀚王同行前往長瀚封地,她也有好久沒見著孟扶搖,有些想念,又捨不得戰北野,便跟了過來,跟了過來又有些小性子,不想就這麼巴巴的出現在戰北野面前,於是便在瀚王府廚房裡偷了酒,找了個屋檐躺著喝酒,王府侍衛自然看得見她,不過紀羽姚迅早已吩咐過,瀚王府的大門,是永遠對這位雅公主敞開的,也就無可不可隨她去了。
雅蘭珠靠著檐角,身邊堆著一堆酒罈子,她酒量平平,卻特意偷的是「朝夕醉」,據說這種酒最烈,三碗便可以讓人醉上一朝夕,然而她今晚別說三碗,三壇都喝掉了,也只是微醺而已,她納悶的拎起酒罈,聞聞,晃晃,最後重重打個酒嗝,嘆氣:「本公主酒量……呃……真是越發精進了……」
她卻不知道,姚迅自從接到那幾隻是一起過來的消息,立刻下令將王府所有放在外面的酒全部換成溫醇的「梨花白」,開玩笑,一個戰北野一個長孫無極再加上一個孟扶搖,彪悍三人行,他們周圍方圓三里內發生非預料非正常範圍內大大小小事故的可能性無限大,這王府可是他費心操持的,一草一木都價值千金,萬一給三個酒瘋子借酒鬧事破壞了怎麼辦?砸到小朋友元寶大人怎麼辦?就算砸不到元寶大人,砸到花花草草也是不好的啊。
天生奸商的姚迅,早在千百年前就深得如今假酒酒商的生財精髓,於是,就像茅台瓶子裡裝二鍋頭一樣,雅公主偷的是「朝夕醉」的罈子裝的「梨花白」……
可惜梨花白喝多了一樣會醉,雅蘭珠眼睛已經都直了,捧著發燙的臉想,戰北野真不是個東西,不就是見他內衣全濕怕他著涼,想給他脫了烤乾嘛,她雅公主什麼時候幹過這種伺候人的差事?他倒好,她紆尊降貴,他還橫眉豎目,哼哼哼……這要換成孟扶搖,還不老大耳刮子煽他?這要換成孟扶搖……不對……這要換成孟扶搖,他根本不會橫眉豎目,只怕還會巴不得吧?
雅蘭珠怔了一小會,有點心酸了,然而她立即啪的拍了自己一下,抓起一壇酒咕嚕嚕的灌下去,她灌得兇猛,似要將剛才那思緒用大股的酒液灌回肚子裡,喝完她一抹嘴,咕噥道:「雅蘭珠雅蘭珠,你有點出息好不好,你都喝了人家的酒了,還要再吃人家的醋嗎?」
她搖搖晃晃,眯眼看著天上的月亮,覺得月亮長得不錯,比戰北野那常常黑著的臉好看多了,忍不住沉醉吟誦:「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突然又覺得太酸,也和那混帳對不上,想起上次喝酒孟扶搖背的有首詩很好,比這個好得多,於是拍著膝蓋吟:
「昨夜大雪壓大樹,獨自喝酒,醉倒大馬路,衣帽全丟真後悔,為伊喝得老陳醋,眾里尋我千百度,驀然發現,誰都一樣,都是困難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