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0 斯人歸來(5)
「你怕把你攝政王府機密交給我,會對攝政王不利?」孟扶搖哈哈笑,「韻兒啊,我用什麼來對你父親不利?一方是只有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太監宮女做屬下的傀儡皇后,一方是掌控朝政手握重兵的攝政王,這個實力對比,還要說什麼嗎?」
兔子郡主囁嚅著,滿面羞紅的急忙辯解:「不,皇后娘娘我不是……」
孟扶搖「悲憤」,一拂袖道:「不都是看你焦心得可憐,我一個弱女子才想著幫你一把嗎?別的不說,小郡主你一身頂尖武功,本宮一個弱女子,你看著不對,手一伸就掐死本宮了!」
「啊……掐掐掐……」老實兔子郡主遇上黑心老虎大王,輕輕鬆鬆被逼到死角,嬌弱的小丫頭,連「掐死」兩個惡毒的字都說不出口,急得滿臉漲紅,眼眶裡轉著淚珠,急急忙忙站起拉住孟扶搖袖子:「不不不……」
孟扶搖「委屈」的拉住她袖子,順手擦了擦不存在的淚,唏噓道:「郡主,我們女人難啊……」
一句風馬牛不相及卻有意撩撥的感慨,那孩子立即聯想到自己這段日子輾轉反側焦灼翻騰的苦楚,立刻「哇」的一聲,撲倒孟扶搖肩上便哭起來。
她嗚嗚咽咽道:「……我給……我給……」
孟扶搖拍著她,溫柔的道:「沒事……沒事……救出你阿越哥哥,就送你去你外公家……你父王找不著你,慢慢氣會消的……」
肩上那女孩哭得眼淚紛飛,孟扶搖拍著她,慢慢抬起眼看向內室,那裡門帘掀起一線,浮現出修長的人影,那人久久看著她和小郡主,琉璃般的眼眸,光彩難明。
又過幾日,帝後出行狩獵,以往都是王公大臣皇族侍衛隨獵,此次因為皇后參與,而皇后又特別的「雍容大度,寬和慈愛」,特命六宮隨行,「皆沐陛下德輝」,女人們十分歡喜,好歹能逃離刺繡紡織和種菜,出宮鬆散鬆散了,所以對這以往不甚熱衷的運動都十分積極。
孟扶搖帶著她龐大的後宮,和男人們涇渭分明的隔了一道矮山坡紮營,奼紫嫣紅的鳳帳布滿了草坡,孟扶搖站在坡上,披著威風的大披風,望著底下各妃色彩斑斕的圓圓的一大片,感嘆的張開雙臂:吟詩:「兩隻小白兔,出來采蘑菇,一地毒蘑菇,待我下鍋煮……」
元寶大人悲催的蹲在袖子裡,暗無天日的聽著孟扶搖的絕世詩才,十分懷念當年跟隨主子,聆雅樂,品名花,賞絲竹,玩雙陸……啊啊啊真是恍如隔世啊……
孟扶搖猶自陶醉在自己的詩才中,身後有人笑道:「好濕!好濕!」
孟扶搖回身,便見戲子皇帝摟著不知道哪個美人,翹蘭花指盈盈而贊,立刻嫣然一笑,道:「陛下誇獎,也就和陛下差相仿佛罷了。」
軒轅旻撫額,孟扶搖眼睛已經瞥上那個美人,道:「這位是?」
「賢妃高氏見過皇后娘娘。」美人端然移步,不卑不亢輕輕一禮,氣度尊榮比她這個皇后還皇后。
「賢妃啊……」孟扶搖笑盈盈,「身子好了?」
「承蒙皇后關心,如今算大好了。」
啊呸,昨天還說起不來床,今天便能出來打獵了,狗都沒你康復得快。
「賢妃啊,」孟扶搖笑盈盈,「剛才還和玉妃娘娘說起你,她說要送你一套她親手刺繡的騎裝,沒遇見你嗎?哎呀,先去你帳篷了?」
賢妃臉色一變,突然伸手支住額頭,向軒轅旻告罪:「臣妾突然覺得有些頭暈……」
「哎呀愛妃想必冒了風!」軒轅旻立即心疼呵護的命太監將她扶走,一轉身看孟扶搖負手似笑非笑:「人幫你支走了,想和我說什麼,趕緊著。」
「我說我的皇后,你到底叫什麼名字?」軒轅旻涎笑著拉住孟扶搖袖子,「你告訴我你叫姚芙,可我總覺得,你這麼惡毒,怎麼會是尋常人物呢?」
「你要和我說的就是這個?」孟扶搖瞟他一眼,抬腿就走,「浪費時間。」
「哎哎別走。」軒轅旻嘆氣,湊到她耳邊,看似調笑般輕輕道:「這裡不比宮裡,看著我們的人多著呢,你好歹得和我親熱些。」
孟扶搖皺眉——她是知道有人一直注意著她和軒轅旻,但是那些阿貓阿狗的目光對她來說,直如狗屁,倒是一直覺得,另外有道目光,似有若無的一直籠罩著她,並在軒轅旻靠近她的時候,似乎尤其濃了些許。
「有話就說有屁快放。」孟扶搖「媚笑」,「親熱」的也湊到軒轅旻耳邊,「多呆一刻鐘,少幫你殺一個女人。」
「真沒見過這種威脅……」軒轅旻咕噥,順手攬住了她的腰作溫存狀,低低道:「我們的計劃也許要提前些,最近京中似乎多了些奇怪的人,看不出來路,我不確定軒轅晟現在是否察覺,總之,小心。」
「京中奇怪的人麼……」孟扶搖眼波流轉,嫣然一笑,她眼神一瞬間華彩流溢,比霞光更艷幾分,軒轅旻看呆了眼,突然道:「皇后,我好像從未看見你真面目……」
「你還是不要認識我的好!」孟扶搖手指一彈,勁風飛射逼得軒轅旻放開狼爪,眼角突然掠到前方林子裡閃過一隻鹿,那鹿通體純白,竟是少見的白鹿。
問九鼎逐白鹿,九州英傑,梟雄所向!
唿哨聲連連響起,四面八方都有人追了過去,孟扶搖也來了興致,一翻身躍上馬,低笑:「我要!」
她一蹬馬腹,長發揚起,白馬如箭一般長馳而出,煙塵如線瞬間消失在軒轅旻眼前。
軒轅旻注視著她輕捷矯捷的白色背影消失在密林里,揮手命令護衛跟上,自己抱著肩,捧著心,神往的望著那個方向喃喃道:「如果哪天她真以朕的皇后身份和朕說『我要……』,該多麼的美啊……」
身後,暗魅突然無聲無息的走了過來,冷冷答:
「找死!」
孟扶搖急速馳騁,揚鞭策馬,她騎術極精,早已將侍衛遠遠拋下。
冬月的風如天神舞動巨幡,捲起三千塵埃如雪,疾馳中她的髮髻被疾風打亂,她乾脆一伸手解了髮帶,長發呼的揚起,一匹黑錦般展開,孟扶搖哈哈笑著,迎著割面寒風,在四面無人的山林中飛馬長奔,覺得真他媽的痛快!
最近這段時間在那勞什子的皇宮裡玩宮心計,爾虞我詐陰謀詭計雖然她天生我才,但是玩久了也覺得膩,何況她不喜歡那四面宮牆,不喜歡永遠都在笑心裡卻在恨著的那群女人,人生可以有無數個活法,為什麼偏要裝模作樣的活?
想想看,把她這隻鷹關在籠子裡,是多麼的摧殘啊!
母老鷹放風了,眼睛金光閃閃,尋覓著那隻白鹿,哎,捉到了,剝了皮送人,做個漂亮的鹿皮袖筒子。
送誰?不告訴你。
眼角捕捉到雪光一閃,那隻鹿像一道閃電般從深翠不凋的常青樹木中掠過,一道極其美麗的跨越身姿,孟扶搖甚至能看見它頭上那副梅枝般淡紅的角。
孟扶搖立即抬手。
取弓!搭箭!上弦!開弓!
「嗡!」
利箭割破空氣,因為極快極疾,甚至帶動空氣都似乎在微微扭曲,只剎那便穿越叢林,直奔白鹿雙眼!
穿眼,不傷皮。
「咻!」
叢林之後,不知道哪個方向突然也射出一柄箭,那箭竟然後發先至,生生撞開她那兇猛的一箭,然後離奇的半空中方向一掉……穿入白鹿雙眼。
孟扶搖鼻子都氣歪了。
搶劫啊?
那鹿重傷,不知怎的卻未死,悽厲的叫一聲,抬腿狂奔,速度比先前更快了幾倍。
剛才那方向一陣樹葉撥動之聲,那人似也追了出去,孟扶搖被激起好勝之心,厲叱一聲一拍馬,白馬撒蹄潑辣辣追了上去。
深綠淺綠的叢林之中,白光如練,後面追著兩道一黑一白的旋風,林木掩映間,孟扶搖只隱約看得見前面那人是一批匹黑馬,卻看不清馬上人身形。
兩人逐鹿,越追越遠,直到追出叢林邊緣,那裡一座小山拔地而起。
白鹿奔到山巔,終於力竭,長嘶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