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 杯具誤會(2)

  229 杯具誤會(2)

  好你個長孫無極,借花獻佛,無恥之尤!

  他原本打算得好好的,將離磐都最近最富饒的三個州封給扶搖,她當得起這般回報,他想好了,要當朝賜封,給扶搖一個驚喜,不想長孫無極一封信,登時將他的如意算盤打亂。

  那人在信中說,鑑於扶搖功勞之重,懇請陛下破例給予藩王之封,以作為扶搖將來永生難替之堅實後盾,如若畏懼群臣抵制與天下竊議,他長孫無極願私下給予陛下補償,順便還提了提他長孫無極幫的一點點小忙,很謙虛的說這其實不算什麼,陛下如果有一分記著他的好處,也不須回報他,且將這份功勞記在扶搖身上,給她封賞便好,封地嘛,他說他勸過扶搖,藩王已是特例,不好意思再要好地兒,害得陛下難做,就長瀚山吧,扶搖說她對那地兒有感情咧。

  戰北野看完那封信,差點沒氣得當場點兵去宰人。

  明明他根本不會吝嗇給扶搖最好的封賞,偏偏被長孫無極說得好像是他不情不願,還要他長孫無極用自己的幫忙來折抵,才能給扶搖藩王之封。

  明明他想好要給扶搖的驚喜,現在成了他長孫無極用來討扶搖歡心的驚喜。

  明明是他大瀚的國土由他支配,現在卻成了長孫無極盤子裡的菜,搶先端上去給扶搖,還自作主張的幫扶搖挑挑選選,選了那個見鬼的長瀚山脈,而他還不能拒絕,不僅因為長瀚山脈確實是最不容易受到群臣反對的貧瘠封地,還因為——扶搖喜歡。

  明明他要給,變成他不想給,明明他要給好的,變成他不得不給差的,明明是他早就想給的,變成是長孫無極為她爭取的。

  噫吁戲,悲乎哀哉,太子之奸,奸過賊老天!

  而最最讓戰北野鬱卒憤怒無奈悲哀的是,他搶了長瀚山!

  長瀚山是什麼定義?大瀚無極兩國邊境,唯一可以揮師直入無極的軍事通道,如今歸了扶搖建立封國,她便成了橫亘在他和長孫無極之間的保護屏障,將來他要想報這一箭之仇,要想通過長瀚,可能麼?

  扶搖絕對不會讓他跨越長瀚去奪取無極,他真要這麼做了,很有可能先得面對扶搖的反擊和怒火,以扶搖的力量,給他製造大麻煩綽綽有餘,到時他自顧不暇,還有什麼可能去動無極?

  就算扶搖不對他動手,她一怒而去,他這輩子也就永遠別想得到她!

  多麼陰毒的滅門絕戶釜底抽薪計啊……

  什麼都被他搶先,什麼都被他算計,連心意都滿滿的都是他的,到最後他還得拱手獻上長瀚,明明知道給扶搖等於給他無極,也不能不給。

  太子殿下的忙,果然從來都不是白幫的……

  戰北野那一夜,對著那一封信沉思到天亮,他其實可以不用理會封地長瀚的請求,直接給扶搖他想好的那三個州,然而他不能不想到,長孫無極一定已經和扶搖暗示過這個打算,扶搖深明政治,一定也知道封地長瀚的意義,她沒拒絕就說明她默許,自願成為兩人間的屏障,在這種情形下,他如果拒絕,那後果難以預料。

  長孫無極一封信,給他出了個選擇題——要麼丟掉侵吞無極的機會,要麼,丟掉扶搖!

  可憐戰北野,一夜間生出白髮。

  那般此心鬱郁,那般躊躇不決,那般前瞻後顧,那般不合他戰北野雷厲風行作風,都只不過是因為愛而已。

  愛她,不願拂逆她。

  在愛情爭奪戰上,他本就落後長孫無極一步,如今若再為長瀚封地一事觸怒扶搖,他的機會,將無限趨近於零。

  江山美人,終不能恣意兼得。

  到得天亮,戰北野終於慢慢伸手,將信撕得粉碎。

  罷了。

  這大瀚天下,本就有一半都可算是扶搖幫他奪來的,沒有她,他的皇位坐得不會這麼容易,如今為她犧牲些許,該當。

  他本就不是野心勃勃志在天下的人,奪取皇位只是為了更好的保護母后,為了當初那個「天煞必死」的誓言而已,長孫無極用盡心機,其實也只是他疑心病重罷了。

  何況將扶搖封在大瀚,大瀚就算是她的家,她和他做了鄰居,近水樓台先得月,不僅他可以更多的看見她,而且有她在,他長孫無極不也沒辦法窺視大瀚?

  戰北野微微露出一絲笑意。

  長孫無極,別以為你算無遺策,只要她在我家,我總比你方便,無論什麼機會,遲早都會有!

  新君即位,要忙的事情很多,戰北野一直沒能來統領府,當然,他不會忘記撥款,令督造司在磐都選擇好地段建造瀚王府。

  孟扶搖對此不予理會,封賞下來後,馬馬虎虎遞了個摺子謝恩,摺子上字是很醜的,紙是很劣質的,墨汁是發臭的,還蓋著元寶大人優美的爪印的,戰北野抓著看,是看了很久的。

  九月十八,孟扶搖送走了雲痕,秋日天高氣爽,最白的那朵雲下青衣少年微微的笑,笑出了孟扶搖離別的淚。

  她斟了一杯酒,酒液清冽倒映碧雲天黃葉地,倒映她目色離情依依,雲痕接過雪瓷浮雕梅花小酒盞,指尖微微擦過孟扶搖手指,細膩光潔如絲緞般的觸感,讓他忙不迭縮手,微微紅了臉。

  而對面,那少年打扮的女子坦蕩光明的笑,笑意如被日光洗滌過被月光漂染過,清潔純淨,她執杯的手指似也帶著梅花香氣,暗香浮動,有種高貴的妖嬈。

  前方水湄之上,誰家的輕舟上有人輕拂琵琶,拂落十里長亭繁密的桂花,那屬於漂泊旅人的曲調,如今聽來卻有分契合心意的觸動,如心上被誰的纖指撥了弦,長調如水流,共鳴聲聲。

  猶記當年初見。

  化了丑妝的女子一抬首的眼神,清亮明銳,險些撞散了他的幽瞳星火,她拔劍,上步,劍光游龍飛舞,從此舞亂了他十八年冷若深淵的心。

  他帶著那樣的恨意而來,想要殺了那半個仇人林玄元,最終卻攜著那樣的恍惚而歸——她一笑間容光瀲灩,蓬萊滄海一般的眼波溺得他暈了一暈,隨即鮮紅的血珠如珊瑚串在他視野里散開,桃花扇一般的明艷而懾人心魄。

  也便動了心,似乎太過輕易,然而對於有些人,想要不動心才叫真正的難。

  到了今天,他與她見過的次數不多——有時他慶倖幸虧不多,她是迷毒一般的存在,五色斑斕,每一面都光華亮麗予人驚喜,哪怕只是剎那邂逅,也註定能留下獨屬於她的虹痕,三次見面,僅僅三次,他便如同一步步墮入桃花源,此間令人欣喜而目不暇給,卻始終清清楚楚明白,也許只是過客。

  雲痕淡淡的笑起來。此時還能抽身而去,再呆下去,他怕連朋友都做不得。

  將酒杯在指尖轉了轉,將那杯身上遺留的三秋桂子和初冬梅花的香氣深藏心底,雲痕笑了笑,一飲而盡。

  「保重。」

  孟扶搖微笑:「你也保重。」她頓了頓,努力措辭地道:「你回去後,如果有什麼……特別的事,不要忘記通知我,我最喜歡熱鬧了。」

  雲痕看著她,幽瞳里星火亮如極光,他知道她的意思——真武大會他名次不佳,和燕家的糾葛又有暴露的可能,她怕他遇見麻煩。

  輕輕笑起來,雲痕道:「孟王爺,好歹等到你封王拜相,這麼強大的朋友,我怎麼捨得不借力呢?」

  他難得開一句玩笑,孟扶搖眯眼笑了起來,純真的道:「當官嘛,就是要搜括朝廷滴,再給朋友沾光滴……」

  她肩上元寶大人也純真的咧開嘴,想,金馬桶已經用膩了,可以叫孟王爺給自己打個黑珍珠版的了。

  雲痕笑了笑,對同來送行的雅蘭珠揮揮手,大步上了車,他的護衛前段時間一直在城中另外居住,此時都拱衛在車旁等他,孟扶搖看著他的車隊消失在官道深處,幽幽嘆一聲道:「揮手自茲去,蕭蕭班馬鳴……」

  雅蘭珠「呀」了一聲道:「哎呀,孟扶搖你居然會念詩!」

  「我會得多呢!」孟扶搖眉飛色舞,攬著她的肩悄悄湊過去道:「我背一首更好聽的給你,床前明月光,地上鞋兩雙,一對狗男女,have,nothing,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