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 冤家路窄(1)

  176 冤家路窄(1)

  元寶大人抬頭,給了她一個猥瑣的笑容。

  孟扶搖被那笑驚得一炸,突生不祥預感,隨即便聽見外間,先吃過飯出去的鐵成忽然一聲怒喝,隨即「呼!」的一聲猛烈的刀風捲起。

  眾人都嚇了一跳,以為有敵來襲,宗越一拂袖,一道白光已經射了出去。

  白光射出廳門,如泥牛入海毫無動靜,連鐵成的聲音都不見了,宗越眉毛挑一挑,雲痕和孟扶搖已經長身而起奔出去。

  先奔出去的是孟扶搖,她本就靠近門口,一轉身到了門檻處,探頭一看立即向後一退,把後面的雲痕也撞了回去,然後立即大力關門,上閂,還拖過凳子往門後頂,拖了一個凳子不滿意,又拖一個,再拖一個,拖第三個時,拖不動了。

  那上面坐了人,淺紫衣袂,淡淡銀紋。

  孟扶搖手僵住,視線慢慢上移,便見那見鬼的人穩穩坐著,含笑下望,道,「扶搖,你真體貼,知道我累了,幫我拖凳子來著。」

  孟扶搖目光看進那眼中半秒,二話不說,拔刀!

  她刀光亮得像穹蒼神山上的雪,快得像掠過長青神殿上空的流星,一刀出,腿斷!

  凳子的腿斷了。

  四條凳腿被她齊嶄嶄砍下來,只剩個凳面,孟扶搖收刀,大笑,叫你坐!叫你丫坐!

  她的笑聲突然嗆在了喉嚨里。

  對面,凳腿砍落的剎那,白光一閃,元寶大人推著個木墩子飛快滾了來,恰恰滾在斷了凳腿的凳子下,穩穩的將凳子支個正著。

  ……

  媽的,漢奸和狗腿是世上最該滅絕的生物!

  孟扶搖咬牙,收刀,眼光在神色古怪的宗越和默然望著他們的雲痕身上掠過,實在沒辦法在這裡和這位腹黑祖宗糾纏,一腳踢開門直奔自己房間,一邊怒喝,「長孫無極你有種就不要跟來……」

  「我沒種才不跟來。」長孫無極拎著元寶閒閒跟在她身後,「扶搖……」

  「閉嘴!」

  「吱吱!」

  「閉上你的鳥嘴!」

  元寶大人委屈,明明是鼠嘴,咋成了鳥嘴?

  孟扶搖一腳又待踢開自己的房間門,突然覺得不對,這叫什麼?引狼入室?她霍地回身,往門上一靠,道:「有話就在這裡說!」

  「你真的確定要在這裡說?」長孫無極含笑,四面看了一看:「你確定?」

  孟扶搖疑惑的抬頭一看,一把抓起窗台上的花盆就扔出去:「偷窺者殺無赦!」

  砰一聲花盆砸入院子花樹後的暗影里,雞飛狗跳,狼奔豕突。

  砸完花盆的孟扶搖拍拍手,道:「太子殿下,你有話就趕緊說,說完我好睡覺,還有,不要問我為什麼生氣,雖然你有問這句話的理由,但是我提醒你一句,你問了我會更生氣。」

  「我知道我問了你會更生氣,」長孫無極抱著元寶,靠在樹上,「扶搖,我真慶幸你是個掩飾不住的性子。」

  他頓了頓,意味深長的微笑:「多虧了你這性子,我才多少感覺到,我和你這一場似乎註定要永遠面對拒絕的追逐,不是全無希望的。」

  孟扶搖冷笑:「太子殿下,是,我承認我生氣,我不會裝模作樣的一邊說我不在意一邊在人後傷春悲秋的吐血,但是請你不要自戀的認為我是因為愛上你才因此生氣,我只是覺得,哪怕就是朋友,也不當一邊信誓旦旦滿口赤忱,一邊隱瞞事實左右逢源,這人品問題很嚴重,孟扶搖很生氣!」

  「好吧,我知道你不會承認。」長孫無極有點無奈的嘆息一聲,走了過來,孟扶搖立即向後一跳,道,「別過來!」

  太子殿下根本聽不見。

  孟扶搖又跳,「再過來我和你決裂——」

  「哐當。」

  她絆到門檻,身子向後一栽,這一栽她便暗叫不好,不是怕自己後腦和大地做親密接觸,而是怕某人趁此機會和她做親密接觸。

  於是她更快的一個翻滾,就想脫離劣勢,可惜某人永遠比她快上一步,她只覺得身子一停,後背突然多了一隻手,那隻手一旦占領陣地立即毫不停息,瞬間連點她七處大穴。

  孟扶搖氣苦,眼淚汪汪的望天,老天爺,你助紂為虐枉為天!

  長孫無極抱起她,喃喃道,「怎麼又輕了呢?有時真想把你栓在我身邊……」坦然抱著孟扶搖進屋,再坦然在某些窺視目光中把門關上。

  屋內燈火未起,長孫無極也不燃燈,將孟扶搖輕輕放上床,取了水,就著星月之光細細洗去她易容,他眼神綿邈,牽絲般柔長,淡紫煙錦衣袖拂過她臉頰,春風般滑潤膩軟,執著面巾的手指,一點點拭過額頭、眼、臉頰、鼻、最後是唇。

  他的手指停在了她的上唇,在某個位置,手勢極輕的按了按,似是怕按痛了她,隨即悠悠一聲嘆息。

  他道:「扶搖……你總是令我擔心……」

  孟扶搖不能動,用眼光殺他——偽君子!

  長孫無極對她的眼光若無其事,拭完臉又去拭她的手,洗去故意染上的微黑色彩,他的手指在觸及孟扶搖右手小指時,又停了停,然後,隔著面巾,輕輕握住了那根有點變形的手指。

  他就那麼長久的握著,微微仰著頭,似是要將那稍稍凸起的骨節輪廓,借著此刻的長久觸摸而深深刻進心底,月色淡淡射進來,他沉在暗影里的身姿氣韻,靜而微涼。

  隨即他鬆開面巾,換了只手,把住了孟扶搖脈門。

  孟扶搖只覺得渾身氣息一震,一股綿長而又沉厚的真氣自脈門處流水般湧入,迅速流入全身,向她內傷未愈處奔去,那真氣運行軌跡極其熟悉,正是長孫無極的內家真力,她下意識要提氣拒絕,眼前卻突然一黑。

  某個無良的人,又把她給整睡著了。

  等到孟扶搖被某人開恩的點醒時,她只看見靠床望著月色的長孫無極的背影,他長發披瀉,氣息懶散,聽見她坐起的動靜,頭也不回,輕輕道:

  「扶搖。」

  孟扶搖板著臉,不回答。

  「佛蓮不是我未婚妻。」

  孟扶搖怔了怔。

  隨即她冷笑,道,「長孫無極你要推卸責任也不能這麼胡咧咧,這裡是五洲大陸,你是一國太子,她是一國公主,以她的身份,如果不是事實,能對著一個陌生人說是你的未婚妻?」

  她越想越覺得荒唐,笑得利齒森森,一伸手抓過長孫無極手臂,惡狠狠張嘴就咬。

  「咬死你這個滿嘴荒唐言一肚黑心肺都雲太子奸誰知其中味的五洲大陸第一老千……」

  長孫無極任她咬,微笑:「哎,痛。」

  痛他個毛,孟扶搖根本就沒能咬下去,長孫無極肌膚不似戰北野鐵似的質感,卻真力無處不在流動,孟扶搖隨口一嘴下去,自己倒被那真氣彈了牙,她摸著酸溜溜的牙齒,悻悻甩開長孫無極的手,罵:「你以為她是個花痴,不管尊榮臉面身份地位就抓著一個男人亂說是他未婚妻……」

  「她就是個花痴。」

  淡淡一句話比一個雷還驚悚萬分,孟扶搖直接被劈跳起來,連聲音都變了,「什麼?」

  長孫無極回過頭,明明只是相差一個時辰,他竟然看起來突然有幾分憔悴,月色下側臉微白,玉似的半透明,淡淡道,「佛蓮,不是個正常女人。」

  孟扶搖瞪著他,沒注意到他的臉色,直接被那句話雷昏了,怔怔道,「怎麼說?」

  「應該這樣說,佛蓮不是可以拿五洲大陸平常女子心性行為來評判的女子,她看似雍容,其實極為偏執,信佛也多半只是為了調整心性,」長孫無極皺起眉,道,「我還是喜歡叫她鳳淨梵,鳳淨梵確實和我訂婚過,我曾以親手繪製的璇璣圖作為聘禮,但後來,我退婚了。」

  「啊?」

  「我退婚很費了一番周折,當時父皇病重難愈,國內不太安定,眾臣惶惶不安,我那時還年輕,尚未監國不足服眾,鄰國扶風猶在虎視眈眈,我打算出使扶風解決外患,父皇擔心此時得罪璇璣,璇璣是否會和扶風聯手對付無極,但是當時我堅持退婚,並使了些手段,逼得璇璣國主最後終於應承,但是他對我提出了一個要求。」

  「嗯?」

  「他說,鳳淨梵自小性子與人不同,又對我情根深種非我不嫁,公開退婚這般打擊,怕會傷及她性命,只答應秘密退婚,待鳳淨梵年紀大些身子好些,又尋著心儀之人有了歸宿,才可以對公主提起對七國公布,在此之前,請我為了鳳氏顏面和公主性命,秘而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