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9:我不愛你,是你的原因

  江意大概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變成現如今的模樣。

  端著藥,坐在身旁,伺候自己生病的丈夫。

  傅奚亭在這昏昏欲睡的時刻,勉強打起精神望著江意:「孟淑為難你了?」

  這是一句詢問,太過平常的詢問,就好像丈夫詢問妻子是否受委屈了那般。

  可偏偏就是這些平常的詢問讓江意在溫情中無限淪陷,他明明什麼都沒做,可卻又像是什麼都做了。

  明明一切都那麼簡單,可看起來卻又那麼複雜。

  江意內心如同掛在門口的千千結,解不開。

  但幸好,幸好她閱歷及深。

  幸好她閱人無數,也幸好,她早就在這漫長的人生里尋到了掩藏自己的秘訣,所以此時此刻,不至於太過太過無力。

  她擱下手中的杯子:「無人能為難我。」

  這是實話,她從不給別人為難自己的機會。

  傅奚亭虛弱的笑了笑,勾了勾唇瓣,抬手握住江意的掌心,送到唇邊吻了吻。

  男人溫情的眼眸像極了探照燈,恨不得能直接照到她的靈魂深處。

  濕潤的唇瓣碰到她的手背時如同乾燥地帶起了一場花火。

  江意愣了數秒。

  她突然想起夜晚時分素馨一邊照顧傅奚亭時,一邊同她閒聊的時候。

  她說:「先生未婚之前極少住豫園,大部分都是公司頂層的公寓或者是酒店對付一晚,小太太來了之後這屋子才有了生氣。」

  「先生今日苛責了夫人,且將夫人送回了莊園,警告聲落下來是夫人淚眼婆娑,但還是擋不住先生的決心。」

  「先生說——————,」素馨說到此,話語停了幾秒鐘。

  她靠在沙發上望著人,接了她後面的話:「說了什麼?」

  素馨似是在斟酌,但須臾之後還是將傅奚亭說的那番話原封不動的言語出來。

  「先生說:他實在不忍他妻子承受他家庭不美滿帶來的苦痛,所以選擇短暫的和夫人合解,但這並不代表夫人能站在長輩的位置上來指點小太太,如果不是小太太,夫人連豫園的門都進不來。」

  素馨不會變她。

  這是江意第一直覺。

  一個專業的管家,或許會為了緩和關係在彼此面前說說對方的豪華,但剛剛的那番話,可謂是大逆不道,她沒這個膽量。

  她想起傅奚亭說的那句話,她比孟淑重要。

  「先生還問夫人,是誰准許夫人到先生的地盤上來充當女主人的?」

  先生這話的意思時,他地盤上的女主人只有一個。

  江意想,她何德何能?要是放在古代她不浸豬籠也要安上一個大逆不道挑撥離間的罪名。

  傅奚亭給的,大概是這個世界上任何女人都需要的安全感。

  可這夜,有那麼一瞬間的功夫,江意覺得這安全感成了一種負擔。

  是以之後的整個三月,她都在刻意的拉開與傅奚亭的距離。

  用頻繁的加班給自己尋到一個合適的藉口。

  直至傅奚亭發現,大發雷霆。

  這日晚間,傅奚亭身上滾燙。

  按照往日,無須這人言語什麼,怕冷的江意定會跟只貓兒似的滾過去。

  可這日————並未。

  大抵內心起了要逃離的意思,所以並未有靠近的意思。

  深夜,男人伸手,發現身旁空空如也,長臂一撈,將人撈到了懷裡。

  翌日,傅奚亭因生病居家休息。

  江意去了公司。

  白日裡,豫園的人絡繹不絕,東庭副總的文件都是以後備箱為單位送上來。

  會客室的諾大書桌上被文件擺滿。

  兩隻貓在屋子裡歡樂追逐。

  這日晚間,下班時分,江意未歸,傅奚亭電話告知,她只說工作未曾忙完,需加班。、

  翌日,也是如此。

  江意每每歸家都是臨近十二點。

  如此刻意避開他就罷。

  且在房事上也及其敷衍。

  敷衍的傅奚亭近乎處在怒火邊緣,但想著江意事業剛起步,許多事情需要親力親為,便忍了忍。

  草草收場,而後互道晚安,睡覺。

  直至第六天,傅奚亭從公司出來,想去接江意下班。

  此時,臨近九點。

  首都的夜生活才將將開啟,暮色四合也擋不住這座城市的霓虹燈。

  傅奚亭吩咐方池驅車去江傅,車子停在門口時,公司大門緊閉,裡面有漆黑一片,一副無人的摸樣,方池折返回來敲開了傅奚亭的車窗:「先生。」

  傅奚亭自然也看見了。

  二十分鐘之前發簡訊說還在加班的人這會兒就走了?

  傅奚亭隱隱覺得這中間有什麼他沒有捕捉打到的東西。

  走了?

  行行行,他姑且相信她是回家了。

  「回家。」

  傅奚亭歸家,九點四十。

  而屋子裡並無江意的身影。

  「小太太呢?」方池問素馨。

  素馨尚且還未發現傅奚亭的異樣,如實回答:「小太太還未歸。」

  方池站在對面瘋狂的給她使眼色,素馨瞬間恍然大悟。

  頂著傅奚亭陰沉的面色準備拿著手機去給江意電話。

  卻被傅奚亭喝止:「不許打,我倒要看看她幾點才知道回家。」

  方池後脊一麻。

  想偷偷給江意打電話的心思在此被止住。

  霎時間,客廳里里的氣氛低沉的嚇人。

  傅奚亭坐在沙發上,如同深夜的索命鬼。

  臉色陰暗。

  他隱隱覺得江意這幾日稍有些不正常,原以為只是工作忙累,未曾想發到————與忙累無關,這人只怕是在刻意躲避自己。

  從他歸家生病那日起始。

  江意這刻意的疏遠和遠離讓他一度懷疑自己做錯了什麼。

  自我懷疑與剖析許久之後發現,壓根兒不是自己的問題。

  而是她在極度的掙扎中選擇了最輕快便捷也是最能傷害人的方式,將某種情緒扼殺在搖籃里。

  這種情緒,何等熟悉。

  數月之前,他也曾掙扎過。

  掙扎著想從情慾的愛河中脫開身,最終卻發現——越是掙扎便越陷越深。

  江意步入了他的後塵。

  十一點三十分,院子裡響起了引擎聲,傅奚亭低頭看了眼時間。

  恰好,回家洗個澡,喝杯水,就該睡覺了。

  多完美的時間點?

  江意開門下車,見方池站在院子裡,稍有些驚訝:「怎麼還沒休息?」

  方池望著江意,目光那叫一個憂心忡忡:「小太太,先生在等您。」

  「等我?」江意納悶兒。

  「先生今日接您下班時撲了空,回來一直等到現在,您小心些。」

  方池這個憨憨,心裡還是有江意的。

  不然也不會在這寒冷夜裡站在院子裡就為了提點她一句。

  三月中旬,冬日要走不走,春季要來不來。

  時而青光明媚,時而寒風呼嘯。

  交叉進行。

  江意進屋子,先是將外套托給了素馨,在素馨的瘋狂暗示中才走向傅奚亭。

  客廳里,一層淺淺的煙霧瀰漫在上空。

  淡淡的煙味在告知江意這人今日抽菸了。

  而江意,似是在糾結怎麼與傅奚亭開口解釋今日的「意外」。

  怎樣說才能避免爭吵。

  她抬步邁向傅奚亭時,男人的視線堪比探照燈。

  在他滾燙的視線中,江意一如往常的問了句關心之語:「感冒好點了嗎?」

  「傅太太會關心我的死活嗎?」男人開口就是譏諷。

  江意做好了不與人爭執的準備,面對男人的冷嘲熱諷她也只是溫軟回應:「看什麼情況。」

  「如果你無病無災身體康健,我肯定希望你早點一命嗚呼我好繼承你的遺產,但如果你病了,我希望你好。」

  前者是開玩笑時所說的話,後者是肺腑之言。

  她還沒有喪心病狂到這個地步。

  「希望自己丈夫好,所以才夜不歸宿?」

  江意目光一滯:「我何時夜不歸宿了?」

  「有區別嗎?」

  「十一點跟夜不歸宿的區別,問小學生,小學生也知道吧?」江意儘量壓制自己的脾氣。

  「是啊,所以你及就拿小學生都知道的把戲來忽悠你老公?」

  江意:

  客廳氣氛逐漸緊張。

  及其短暫的沉默之後,江意選擇結束這場交談。

  行步上樓,剛推開臥室門進去傅奚亭就將她摁在了門板上。

  低頭凝著她,輕啟薄唇,一字一句的扎進江意的心窩子裡:「怎麼?不回家就能不愛了?不見我就能對我沒感覺了?晚上上|床敷衍我就能壓制內心的蠢蠢欲動了?江意,你這跟掩耳盜鈴有何區別?」

  「愛一個人,一不犯法,二不丟人,你躲什麼?」

  傅奚亭字字字珠璣,詢問江意的話帶著些許的冷厲和咬牙切齒。

  「還是說,江小姐覺得愛我是件很丟人的事情?」

  江意被傅奚亭禁錮在懷裡,躲無可躲,避無可避,男人擒著她的下巴直視他。

  「人之所以成為人,是因為能抑制內心的蠢蠢欲動,傅董,你對我的解讀未免太過片面了,不回家就是不愛?那這世間多的是人在逃離現實。」

  江意想伸手扒開傅奚亭的爪子,卻屢屢未果,傅奚亭直視她,目光如同火焰,不給她絲毫逃走的機會。

  「爭辯?江意,你摸著自己的良心問問,你現在說的這些話,哪些話是真的,哪些話是強詞奪理胡口狡辯,怎麼?在渣男身上受了傷就想墮入空門帶髮修行了?還是想這輩子就這樣過去不為任何情慾所心動了?」

  「亦或者說是覺得自己死過一回之後跟別人有所不同了?覺得自己看破紅成可以一個人快樂的孤獨終老了?江意,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傅奚亭這輩子,不允許我的妻子占著茅坑不拉屎,擺在那個位置上就該有所付出,總不能我費盡心思替你鋪路,你轉頭就讓我踹了吧?我傅奚亭何時這麼悽慘了?」

  江意耳邊充斥著傅奚亭一句又一句的言語。

  腦海中像是有什麼情緒在翻滾。

  正當她醞釀該如何反駁傅奚亭時,男人的腔調又起了:「就一個林景舟也值得你為他墮入空門帶髮修行?但凡你給我整個強勁的對手來我都會好看你幾分,可你看看你?孬的不行。」

  「傅董長篇大論的教育我無非是想在我這裡獲得同等的愛,可這世間的愛本就不同等,不管是欣然接受還是逃避,這都是我此時此刻最真實的狀態,你總不能要求你愛我,我就一定要愛你吧?」

  江意伸手緩緩的將人推開,望著傅奚亭一字一句反駁:「傅董強烈的愛我,難道我就要回以強烈的愛嗎?你我之間的頻率本就不在一條線上,傅董此時此刻的這種做法,跟逼著我去愛你無半分區別。」

  人的反射弧都不相同。

  任何事情都有一個波長。

  而傅奚亭在短短的一周時間內將她逼到牆角,讓她直視內心,這顯然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特別是對江意這種聰明人來說。

  她做任何事情都有自己的節奏,上輩子是江芙的時候,什麼時間做什麼事情,就連什麼時候結婚,婚後什麼時候要小孩都在她的人生規劃之內。

  她跟傅奚亭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同一種人。

  只是同一種人碰到一起,先愛的那個人未免心急了幾分。

  江意撥開傅奚亭的手腕:「我不需要別人教我去愛,如果愛一個人都需要別人教的話,那這個世界上便不會在有親力親為的快意,傅先生,你是你,我是我,你有你愛人的準則,我也有。」

  「我左右徘徊,下不定決心,無非就是你做得不夠而已,想要我回應,你繼續努力。」

  「你很優秀,但我也不差,請你加油。」

  這夜,江意站在高處,俯視傅奚亭。

  一番淡淡的言語無非是在pua傅奚亭。

  而2010年,pua這個神奇的詞彙並未在廣為流傳,傅奚亭只知曉,江意再說出這番話之後他確實是懷疑了番自己。

  懷疑自己是否真的做得不夠,以至於江意不敢向前。

  這年三月,江意公司剛成立,首都多的是人在看她笑話。

  而她紮根進去,在這場戲劇中充當起了重要角色,以至於四月初,司柏公司的項目落到江意手中時,猶如平地驚雷。

  擦起了火花。

  四月一日,愚人節。

  江意與司柏一同出現在媒體跟前,女人一身緋色旗袍站在一身正裝的司柏身旁,那睥睨萬物的姿態如同行業里的神。

  ------題外話------

  pua大佬上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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