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的大門敞著,腦海中聽不到師姐的傳音,咫尺的距離一步便可跨過,清風卻是忐忑得心都要蹦出來。
這一步雖短,卻是生與死的距離,生死之間是無窮的歲月,若師姐真的死去,往後的時間裡每一天都是折磨,如墮無間。
他進院後,首先看到的是幾個跪在地上的人,再往前是羊大仙身穿道袍、手提短劍的背影,把師姐擋住。月色晦暗,火光微弱,他看不清她是死是活。
羊大仙知道院子裡來了人,轉身,嘴裡叼著一隻手。
「呸,」他把手吐到地上,「仙人的肉比凡人也好不到哪去。」
清風看著地上那斷手,知道這是誰的,也知道了師姐為何突然與自己斷了聯繫。
他已來到院子裡,師姐卻沒有當面喊他一聲師弟,他的「心」像死了。
清風沒說一句廢話,雙眼泛紅,身形只一動便來到羊大仙面前。對方的短劍捅破他肚皮,蹭破腸子,他右手「血刀」砍掉了羊頭,再一刀,羊頭從中間裂成兩半,又一刀,軀體從中間分開,露出身後被綁在架子上的女人。
許清心耷拉著腦袋,右臂垂在身側,腕上光禿禿的,小腹上有五六個劍孔,挨得很近,發黑的血沾在四周。
清風腦袋裡先是恍惚一下,隨即上前伸指去探鼻息,手上感受不到絲毫溫熱,幾欲崩潰。
他不信,又把耳朵貼在她的心口,微弱的「怦怦」聲輕敲耳膜,他瞳孔瞬間放大,明月掐訣,清風抬起右手,掌心血須刺破師姐心窩,包裹住心臟,開始有節奏地一緊一縮。
一聲嘶風似的吸氣聲響起,許清心抬起頭,看著面前的師弟,她捋了捋舌頭,道:「臭小子,你他媽怎麼才來?師姐我差點死了你知不知道?」說著眼淚簌簌而下,沒一會兒又變哭為笑。
她抬起右臂,想要摸摸師弟的臉,才發現自己的手已經消失。
「師弟,我的……」
清風左手抓住她的斷腕,用自己的臉貼上,小狗似的蹭了蹭,道:「師姐,別怕,不管變成什麼樣,都可以完好如初。」說罷鬆開手,掌心又鑽出血須,沒有先去恢復那斷腕,而是修補起她腹部傷口裡破碎的器官。
麻癢的感覺傳來,許清心想起這場面似曾相識,那是她第一次嬌羞得像個正常女人,也是第一次有了情慾之心。
要說不同,那便是綠色的藤蔓變成了紅色的觸鬚。聯想到那虞規離奇的死,她隱約察覺出什麼。她沒去問,因為她怕答案和她猜測的一樣。她想著,既然別人可以肆無忌憚地背叛自己,為什麼自己就不能背叛自己一回呢?
「爹,娘,小弟,小妹,」她道,「我對不起你們,明知你們被妖魔害死,可我卻喜歡上一個魔修。」
清風將師姐致命的傷處修復,又把她從木架上解下,抱在懷中,麵皮抽搐著拔去捅穿腳踝的鐵條。
許清心痛得蹙眉,嗓子眼裡擠出哼聲。清風輕輕摩挲她的腳背,道:「就快好了。」
「嗯。」許清心點頭,乖巧地依在師弟懷裡,看著自己腳腕上的血洞被填滿。結束之後,她晃了晃自己光禿禿的右腕,「還有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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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吧,師姐。」清風開始給她造一隻新的手,兩人的血融為一體。
另一邊,那幾名鄉紳見到羊大仙被殺後嚇得腿都軟掉,在地上慢慢地爬。只是其中有一人,不知什麼時候重新戴上了羊頭,他的身上開始生出羊毛。
「師弟,」許清心注意到那邊的變化,「有些不對勁。」
清風回頭,看向那帶著羊頭,身上正在長出羊毛的鄉紳,又看了看師姐將要長好的手,沒有去管。他想這羊大仙只是詭計多端,若論那種硬碰硬的廝殺法術,對方好像並不在行。等師姐完全恢復,兩人聯手,在這等絕對實力面前,對方的陰謀詭計根本派不上用場。
「不用管,隨便折騰。」他憐惜地看向懷中師姐,「你最重要。」
許清心臉一紅,道:「就嘴甜,可惜心裡一點沒有我這師姐。告訴你一定要叫醒我,幾次了?一次都不聽,這下好了,我差點命都沒啦。」
「師姐,說這些作甚?」清風道,「現在一切不都好好的。」
說話間許清心的右手已經恢復,清風鬆了口氣,紅色觸鬚收回掌心。許清心看在眼裡,清風也從對方的眼神中察覺出懷疑,剛要解釋,師姐卻先開口。
「你這『長春訣』與之前不同了,」她道,「是不是和葉師叔互相印證,奧妙更甚?」
清風點頭,道:「正是如此。」
「連斷肢都能再生,真是了不得的法術。」許清心道,「要是哪天咱倆淪落到吃不上飯,你便食我生肉,到時再與我治好,這樣便不用擔心餓死。」
清風被這發言驚住,怎麼也想不出這溫柔體貼的師姐會說出此等讓人毛骨悚然的話。
「師姐,你說什麼呢?怪嚇人的。」
許清心笑得略冷,在他懷中蹭了蹭,又道:「若真有那一天,你想吃我身上哪塊肉?」
「師姐,你別鬧了,」清風道,「好好的,怎會遇到這種情況?就算真有,把我千刀萬剮了也絕不能讓師姐損失一根頭髮。」
「你還知道怕呀?」許清心掐了掐師弟耳垂,「你給沒給師姐帶衣服過來,快冷死啦。」
清風聽後從肉瓶里取出衣服與劍,一併交與師姐。
許清心知他身上有空間法寶,心想這師弟身上的秘密怕是比自己想像中的更多。
她輕嘆一聲,從他懷中起來,將衣裳穿好。
「厲害,真他媽厲害,這麼厲害的法術你是跟誰學的?還有先前那雷,真是危險。」那鄉紳完全變成了羊大仙的模樣,只是身上沒有道袍,盤坐的身體站起,道,「造骨生肉,這手段已稱得上逆天之舉,你是如何做到的?據我所知五行根法中的『長春訣』卻能做到如此,只是那其中奧妙早已失傳,難不成是你自己悟出來的?不過你這法術有血氣,倒更像我魔道……」
「就是我師弟悟出來的,」許清心擋在清風身前,拔出「飛花結玉」,「他的本事你見過了,這回輪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