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該如何是好……」
清風崩潰了似的,不知該幹什麼,自己在知縣家耽擱了許久,恐怕師姐此刻已經遭難。他不敢想像師姐會面臨的遭遇,可那場景卻像真實發生似的在腦海里上演。
「都是你出的好主意,」清風看向明月,「你要報仇便報仇,我也答應幫你,想個辦法把猇狂徒引出來殺了就是,何必攛掇我來這仙門一遭?如今師姐被害,讓我此生如何心安?」
「來仙門是咱倆一起商量的,現在倒成了我一個人的錯了?」明月道,「再說了,若不來仙門,想要引出猇狂徒便只能到處殺人,你滿肚子假仁假義,到時又會不允。」
「我假仁假義?」清風道,「至少我沒害過無辜,你哪來的資格說我?」
「若不是你,你那師姐又怎會上了那虞規的床?」明月冷笑,「口口聲聲為了師姐,方才你是怎麼說的?『如何心安』?這節骨眼你第一想法不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而是『如何心安』?你快閉嘴吧,有那遣詞造句的工夫還是想想怎麼找到你師姐。我真就納悶了,怎麼會教出你這種徒弟?你要惡,便去殺人放火,奸淫擄掠;要善,就別怕犧牲,去保護他人。若哪點都做不到,還是快收起你那惺惺作態的樣兒。」
「事到如今數落我又有何用?」清風服軟道,「你與我一同想辦法,若是沒有,那便挨家挨戶去尋。」
「辦法就在你身上,」明月罵道,「蠢豬一樣的廢物。當日你將一根頭髮交給了陳婉溪,後來她把那頭髮給了誰?」
「師姐,」清風恍然大悟,「是了,她總對我那頭髮說些心事,我怎麼沒想到。」
心念一動,他趕忙用頭髮傳音,希望能得到師姐回應。
一刻前。
震落的天聲將整個碩木縣的人叫醒,許清心同樣睜開了眼睛。
月色下,六隻光著膀子、羊頭人身的怪物跪在地上念著聽不懂的經文。
許清心被綁在架子上,雙臂展開,手掌被鐵釘釘透。兩隻腳腕被鐵條穿過,又被鐵絲捆起。整個身子呈一個「十」字。
她想掐訣,但十根手指完全不聽使喚,腦袋向右一扭,發現右手上的五根指頭扭曲,有兩根還貼在手背上。左手同樣如此。
像是反應遲鈍了似的,看到被折斷的手指後,她才感受到鑽心的疼。
火把難驅秋夜的涼,焰光搖曳,深夜的風吹得她身子僵直。
看著面前的怪物,許清心已猜到自己的命運:被蹂躪玩弄,然後生吞活剝,成為妖魔的真氣。
她的生命很長,是凡人的十倍百倍。但漫長的歲月在她記憶中只留下不到十年的吉光片羽,又都被埋在了五口之家的深宅大院裡。
許清心是不怕死的,若不是師父,她可能早就自己殺了自己,去陪她真正的家人。
師父造了一個虛假的家給她,把她囚禁在這名為「家」的妄想刑房裡。她把假的當成真的,把犧牲當成奉獻,可犧牲和奉獻是兩回事,前者只是在肢解自己的魂靈。
「我終於要死了嗎?」她心想,「我用淫行折磨我的肉與靈,便要死在淫行之下,這是老天對我的懲罰嗎?我不該這麼死的,我這一生只對不起自己,要死也該是自己殺了自己……」
此刻。
「師姐,」清風的聲音在她腦海里響起,「你在哪?」
「師弟?」許清心回應,「你……你為何能與我交流?」
「因為我根那頭髮在你那,」清風道,「當時我沒說實話,那頭髮並未失效。」
「你……」許清心扭頭看了看自己腕上的髮絲,似乎忘了自己的處境,開始回憶有沒有對那頭髮說些羞恥的心聲,「你一直都在偷聽我的心事,卻不告訴我,這世上簡直沒人比你還壞……可你……可你偏偏又待我最好……」
「師姐,我不是好人,我總覺得我是好人,但我不是。」清風道,「我現在也不想再去思考什麼好與壞、對與錯,只要心裡想做什麼,毫無顧慮地去做就是了。師姐,先別說這些,你現在在哪?有沒有事?」
「我沒事,」許清心道,「那些羊妖不知在念些什麼經文法訣,還沒有對我做什麼,可是我不知道我在哪,只知道是在院子裡。」
「院門在你前方嗎?」
「在我前方」,許清心道,「師弟,你在哪啊?」
「師姐,你先別急,」清風道, 「縣裡那根柱子你能不能看到?」
許清心向遠一望,道:「能看清一點點。」
「離你大概有多遠?」
許清心估算一下,道:「大概五里,十里?我算不清。」
「沒事,」清風道,「是在你正前方嗎?」
「往我左邊偏一些。」
「我知你在哪了,」清風道,「師姐,我馬上便去找你。」
客棧,房頂。
清風緊繃的心終於緩和了些。這裡的院落大多坐北,巨木又在縣中央,既然許清心能看到巨木,結合左右便能確定其方位,只是天黑師姐算不准距離,便只能沿著那方向挨個院子找,不過這也比把整個縣城都翻一遍強。
他準備先到巨木那,師姐的聲音又在腦海響起:「師弟,你來時可不可以把宗門衣服與我帶來,我……我有些冷。」
清風聽後迅速回到屋裡翻出行李,把衣服取出,見自己身形狼狽,也套上一件,又揣好肉瓶,向門外的夜色中奔去。
他先來到那根巨木下,翻上一座高牆,心裡算計著方位。
「師姐,那群人還在誦經嗎?」
「還在誦經,」許清心道,「你快到了嗎?」
「快了,」清風安慰道,「若是它們念完經時我還未到,你便用言語拖住它們,隨便你怎麼說,總之別讓它們碰你一下。」
「我明白,」許清心道,「自從答應過你之後,我便沒再……」
清風以為師姐是不好意思,便道:「師姐,有些話等咱們解決完這裡的事再慢慢說。」
許清心沒有回應,清風發覺不對,驚問道:「師姐,發生什麼事了?」
院子內,羊大仙身穿道袍,從一房間裡走出,看著木架上的許清心,眼珠子裡滿是淫慾。
他對著那些跪在地上的傀儡們挨個踹了一腳,罵道:「別他媽念了,今天老子親自上陣。」
那幾人聽後停止念經,各自摘下羊頭,其中一人正是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