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全宗門的人都來觀看林妃秀與秦忠的比試,三位峰主也在其中。
一個是比試中常勝的冠軍,一個是初入仙門的新秀弟子。這種情況別說千年,怕是萬年都難得一遇。
台上,秦忠與林妃秀互相端量對方。誰也沒有貿然出手,可較量已在不知不覺中進行。
法術最初的目的便是與妖魔廝殺,既然要殺,那便不能拖泥帶水,最好是一招得手。
秦忠在腦海里盤算了十多種進攻的方案,根據林妃秀幾次出手的表現,又把每一種方案都否決。
他搖了搖頭。林妃秀手訣一掐,幾根枝杈在秦忠腳邊生出,緊接著一棵虬勁古樹拔地而起,將其頂上高空。
秦忠身形不穩,那錯綜的枝幹如蟒纏上他的身體,將其四肢縛住。「咯吱咯吱」的聲音響起,秦忠腰腹發力,欲掙脫纏繞。那些枝椏的末梢此時卻長出花苞,綻放,噴出一陣迷煙。
「好手段,」清風讚嘆道,「林姐又進步了。」
明月在一旁微微蹙眉,若有所思,卻是沒開口。
「呔!」一聲大喝震散迷霧,在場觀眾都覺耳中一嗡,仿佛是天神下了凡間,怒斥妖魔。
大喝之後,一條黑影從那巨樹上射出,林妃秀面露凝重,身子向後騰挪。「轟」的一聲巨響,台上泛起煙塵,一柄黑色的鐵鐧沒進擂台二尺。
「林師妹,得罪了。」
秦忠先提醒,再出手。雙腳蹬住樹幹,膝蓋彎曲後繃直,身子「嗖」地飛向林妃秀,右手中另一柄鐵鐧砸向她肩頭。
他之前否決自己的方案,只因那方案包含兩個目的:奪下這次比試的第一名;別傷了林妃秀。畢竟對方是女子,若是被打得缺胳膊少腿,怕是不美。
鐵旗峰的人並非都是些四肢發達,沒事就想著欺壓別人的惡棍。也有秦忠這種急公好義、正直勇武的弟子。他之前搖頭,是因心中遺憾——要想贏下這場比試,怕是要使出全力。
漆黑的重鐧砸在林妃秀的肩上,陳婉溪倒吸一口涼氣,清風同樣擔心,甚至開始考慮讓明月給她治一治。
血肉崩濺的一幕沒有出現,但林妃秀的肩頭仍是潰散,只不過是散成了一朵朵杏花。不只是肩頭,整個人都化成了一片片杏花。
眾人驚掉了下巴,這法術太過玄妙,甚至帶著悽美的意味。
「這不可能,」明月忽然開口,「以她的修行時間,就算天賦夠了,體內也沒有足夠的真氣支撐她使出這種法術,除非是那葉織袖給她灌注了真氣。只是這樣雖能短時間提高修為,卻是拔苗助長的隱患之舉,為了一場比試,根本沒有必要。」
台上,秦忠置身於一片花雨之中,他是鐵骨錚錚的漢子,見到此景也不禁心生一片柔情。
林妃秀從漫天花雨中現身於秦忠背後,繡口輕吐:「看招。」
秦忠下意識地回身揮鐧,渾重的鐧身被一根杏枝截斷,斷鐧鏗鏘墜地,杏枝點破秦忠胸口,沒等他的血滴在地上,林妃秀先噴出一口滾燙的血吐到他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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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妃秀身子搖晃欲倒,秦忠上前抱住了她。
「林師妹,」他關切道,「你怎麼樣?」神情惋惜,又道,「值得嗎?你若這麼想贏,提前告知便是,我可以像許師姐那般認輸,你何必用這強灌真氣之法?」
「秦師兄,」林妃秀沒有回答,而是強笑道,「多謝你剛剛留手,若不是你故意偏了位置,先前飛鐧那一下,我怕已經被你打穿身子。對……對不住,你明明讓著我,連那黑甲都沒披上,我卻還是刺破了你胸口。」
「說這些作甚,不礙事的。」秦忠道,「我這就認輸。」說著便要扶林妃秀起來。
林妃秀卻是拼命搖頭,道:「別,我輸了便是輸了,不用你可憐。」
台下的人一頭霧水,心想這兩人剛剛還在比試,怎麼這會卻甜情蜜意起來了,莫非是比出了情愫不成?
「秦師侄,林師侄,」裁判也忍不住問道,「你們兩個還比不比?」
秦忠見狀要開口,林妃秀搶先捂住他的嘴巴,道:「是我輸了。」
她嘴角微起,笑靨如花。秦忠自記事起便已在仙門修行,下山除魔便也只是除魔,不像其他人那般完事後還要去俗世里快活一番,自然也就不曾見過這等成熟美艷的女子對自己莞笑。一時間竟有些不知所措。
林妃秀從他懷裡起身,強行注入真氣的後遺症讓她有些搖晃。秦忠看著她纖柔的背影,鼻中好似還留有其身上的香氣。
看著林妃秀幾欲暈倒,陳婉溪上前扶住了她,詢問其身體如何。
葉織袖從人群中走了過來,眾人紛紛躬身為她讓開一條路。
「師父,」林妃秀道,「徒兒有負您的栽培,輸給了那秦師兄。」
「你表現得已經很不錯了,」葉織袖看向一旁的清風,「師侄,不知你是否願意幫個忙,給我這徒兒看看身上的隱患?」說著眼光又放到許清心身上。
許清心不是那種自作主張強迫別人的人,自然也就不會勸清風出手幫忙或是不幫忙。先前求他救李沐寒,只是心中甚急,並且她用的是求,是願意給予條件的。
清風不是傻子,葉織袖此舉不只是為了林妃秀,甚至本就不是為了她。葉織袖定是因為一直練不成那「血須」之法,所以趁此機會再觀摩一番,若是想得再邪惡一些,林妃秀被灌入真氣說不定就是為了此刻。
雖然葉織袖幫過清風幾次,但他一直不肯與其真心相交。這宗門唯一能讓他放心的,只有陳婉溪和許清心兩人,畢竟自己朝夕相處的師父都要殺了自己,別人的恩惠又豈能不理解成另有所圖?
「師父,清風的本事我清楚,」林妃秀對葉織袖道,「之前他還向徒兒問過『長春訣』,現在又哪來的能耐給我排除身上的隱患?」
「妃秀,你不知清風師侄的過人之處,」葉織袖道,「他可是在『長春訣』中悟出了了不得的法術,連咱師徒倆都遠遠不及他。」
「林姐是我舊識,」清風道,「葉師叔,師侄願意效勞。」
葉織袖點點頭,道:「正好趁此機會,把之前承諾的條件與你兌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