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著月色,清風將許清心送回住處,看到她手上的勒痕,心中頗有歉意。
「師姐,」他道,「之前綁了你,你不會怪我吧?」
「恨死你啦,弄得我可疼。」許清心見清風一副害怕模樣,又道,「逗你的,師姐知道你是為我好。」
「那我便放心了,」清風道,「我只怕師姐怪我。」
「你是好意,當我知道你是要為師姐出頭的時候,我只覺心都要化開……」許清心猶豫了許久,又道,「清風,你可不可以答應師姐一件事。」
「我什麼都不知道,也什麼都沒看見。」清風道,「就算打死我,也不會對李兄和陳姑娘透露半句。」
「謝謝你,」許清心道,「我什麼都沒有了,只剩下你們三個,若是連你們都失去,我恐怕再沒勇氣活下去。人人都想長生,可長生對我來說只有煎熬……」
「可是……」清風剛說出這兩個字,只見許清心身子一顫,他又把後面的話咽了回去。
「可是什麼?你說吧,」許清心道,「既然你已知道我的秘密,可憐也好,嫌棄也罷,你想說什麼便都說出來吧。」
「師姐,」清風道,「我想說這立秋在即,大家到時聚在一起比試。我看那別峰的人都是些口無遮攔、全無禮數之輩,只怕就算我極力隱瞞,李兄和陳姑娘仍會聽到些風言風語,那時又當如何?尤其是李兄……」
「李師弟?」許清心道,「他怎麼了?」
「師姐你看不出來嗎?」清風道,「李兄他……他不只是把你當成師姐……他是喜歡你的呀。」
「怎麼可能?」許清心愣住,「李師弟他生得好看,連我都自慚形穢,他……他怎會看上我,定是你感覺錯了。」
「不會的,」清風沒有說出自己被威脅的事,只能道,「他見你上午不來,不知有多多急。而且他每次看你的眼神,都是深情得很,只有你沒發現。」
「也許是他還小,誤以為那是喜歡。」許清心輕嘆,「我只待他如妹妹……」苦笑幾聲,又道,「待他如弟弟一般,可他若誤會其中真意,我真不知該如何勸導。再說了,我是個不乾淨的女人……若他是真的痴於我,豈不是毀了一生?」
「師姐,你莫說這話,」清風道,「評價一個人當以心論,師姐善良,自是比任何人都乾淨。」
「你不用哄我開心,」許清心道,「髒了便是髒了,若換成是你,你會願意與師姐這種女人結為道侶嗎?」
清風愣住,明月看向他,似是期待他的回答。
「一定是不會吧,」許清心道,「這便是事實。」
「不是這樣的,」清風道,「師姐,我尊你敬你,緣起同門之情,皆因你這些時日地悉心照料,我自知無能,怎敢痴心於師姐?你這問題實屬無稽,亂了身份,我又如何回答?」
「你這嘴倒是會說,」許清心笑了笑,「只要你不嫌棄我,那師姐便知足啦。」說著又現出愁容,「立秋的比試確也是個問題。罷了,知道便知道吧,大不了我不再見你們。至於李師弟,總會有更好的女子讓他傾心,他會忘掉我的,說不定一知道我是怎樣的人,便覺我噁心了。」
「那怎麼成?」清風道,「師姐你不是最想要家人嗎?如今我們好不容組成了一個家,豈能說散就散?不如這樣,到時立秋的比試咱們不參加,直接認輸,讓下山除魔便去,總之咱們水雲峰不與他們往來!」
「你莫天真,」許清心道,「修仙不是任性妄為、隨心所欲,立秋比試是必須要參加的。而且李師弟與陳師妹最近越來越努力,若是不讓他們去比,怕是會壞了道心,往後的路便難走了。」
「反倒是你,」許清心輕捶清風肩膀,「你不好好修煉,淨操些閒心,到時候墊底,丟的還是我們水雲峰的人。」
「我不在乎那些,輸了便輸了,天賦不行,又怎能強求?」清風道,「我只願師姐別再受苦,別再傷心。」
「就嘴會說,」許清心嗔道,「要是宗門搞一個講廢話比試,你准拿第一。」說著將清風推出院子,道,「快回去睡覺,明早去講經堂,接下來嚴加管教你,練不成『長春訣』就把你的嘴凍住,讓你再也不能花言巧語。」
兩人又鬧了幾句,才把清風送走。許清心關上院門,直接靠著門癱坐下來。
她將頭埋進膝蓋,身子顫抖,放聲痛哭。而這一切只因清風對她的態度,她終於有了家的感覺。
未曾擁有便不會失去,自然也就無有痛苦。可若是已經攥在手裡卻要眼睜睜放棄,那滋味比剜心還要難受。
清風並沒有走遠,一直在門口,聽到那撕心裂肺的哭聲,不禁為之哀慟。
「徒兒,比起來這宗門一遭,是不是在觀里的日子反而更舒服?」明月道,「這才哪到哪?修仙界的趣事多了去了。不過你這師姐也真是個奇人,明明實力不弱,卻是讓人拿捏得死,為師修行這麼久,也是第一次見到,真是開了眼了。」
許清心哭了很久,好像所有思緒都隨眼淚流出,整個人都空了。她倚著門睡去,嘴裡又開始說起夢話。
「不要……我是你們的師姐啊……」
「別伸進來……你放手……」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你們沒有心嗎……」
清風知她做了噩夢,一時聽不下去,推開院門,見許清心倒在地上,身上被汗水浸濕。清風把她抱起,送進屋,輕輕放到床上。
她沒醒,嘴裡不停地喊。
「有沒有辦法讓她平靜下來?」清風問道。
明月搖搖頭,道:「這是心病,意識這種東西最玄,難以捉摸。」
清風道:「你不是能進到我腦子裡,有沒有辦法讓我也進到她的夢裡?」
「你這小子,」明月道,「虧你能想到,不過這法子有些危險,搞不好真成瘋子。」
「不是有你在,」清風道,「我不信你會眼睜睜看我瘋掉。」
「這回知道依靠為師了?」明月笑了笑,又道,「把她衣服脫了。」
「脫衣服作甚?」
明月道:「你忘了我當時要奪舍你時,咱倆……咱倆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