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鮫人的眼淚發出淒冷的光，明月的屍體擺於桌上，在冷光下白得瘮人。她還保持著死前的模樣，剜心的口子醒目，清風看得悲憤交加，那道傷仿佛割在了他的身上。
他在道觀生活的每個夜裡都會意淫這個女人，幻想她冰冷姿態下藏著淫蕩的一面。
悲憤漸漸被一種畸形的欲望擠走，清風伸手摸了摸明月的臉，有些冰，仍帶著彈性。他回頭，眼珠子朝左右轉了轉，道：「師父，你還不出來嗎？」
他喊了許多遍，期待像明月第一次死掉時那樣，出現一個意識來罵自己。
屋內再聽不出第二個人的聲音，清風看著那屍體胸口的疤，終於冷靜了些。師父的確是死了，帶著她的記憶一起死了，連幻想的機會都沒有留給他。
意識傳遞到遠處，沒一會兒，葉織袖連跑帶顛地闖進屋中，跪在地上求饒，捂著心口，神情痛苦。
「你到底要幹什麼？」
清風停下那躁動的息壤，將跪在地上的葉織袖拉到明月屍體旁，道：「用我給你的法術，把她身上的傷口弄好。」
「原來就這麼點事，」葉織袖道，「我還以為你要弄死我呢？」話音剛落，一個又狠又響的耳光扇在她臉上，她捂臉，瞪向對方，怒道，「你又發什麼瘋？」
「這在你眼裡是小事嗎？」
葉織袖見對方反應如此激烈，才明白過來這具屍體定是非同一般。想他之前和許清心沒能走到一起，八成就是因為眼前這死去的女人。
「是我言語不當，」她道，「你莫往心裡去。」說罷伸出血須，扎進那傷口，皺了下眉，又道，「她……她的心臟不在，我現在還沒有能力再生臟器。」
「這你不用管，」清風取一小塊息壤放到心臟的位置，以護其不腐，接著道，「把傷口修復就行。」
葉織袖點頭，慢慢將那斷骨接好，撫平劍傷，不禁開口道：「她真好看，是你什麼人？」
「別多問。」
葉織袖趕忙閉嘴，退到一旁，見清風伸手摸其心口，含情脈脈，只覺得詭悚無比，汗毛都要倒立起來。
「還有別的事嗎？」她試探著道，「若沒事我先走了。」
「有勞葉師叔，」清風又變成往日那和善模樣，好像剛剛不是他似的，「大晚上把你叫過來，此情日後定當相報。」
葉織袖被清風的態度弄得一愣一愣，心想對方喜怒無常，還是離遠些好，趕忙擺擺手，道：「你把這麼高明的法術相贈，師叔我為你做事也是應該的。」邊說邊退到門邊，又寒暄兩句後離了房間，對著夜空長舒一口氣。
「這個瘋子，之前就不怎么正常，現在更邪了。」
她快步回到自己住處，剛進門，便看到木菩薩趴在地上，後脖頸有一尖尖的木錐透出。她趕忙上前將師父扶起，只見對方的脖子上開出一個前後透明的血洞。
葉織袖用力一拍自己大腿，懊悔方才息壤發作，便著急忙慌去找清風，忘了注意這師父可能會尋死。
她又不禁苦笑，心想今晚真是和屍體有緣。看著死狀悽慘的木菩薩，喃喃道：「師父，你是死了痛快，可徒兒該怎麼跟清風和冰肌子那對瘋子交代？」
說罷左手掐訣，右手掌心伸出三條觸鬚，扎進木菩薩的屍體，抽取其體內真氣。對方木行法術造詣高深，真氣因運行法術會殘留一些靈性，此刻被盡數吸收，對修為大有裨益。
葉織袖面露暢快之色，雖說仙門與魔道在本質上都是靠真氣修行，但魔道這種以血肉生命提煉真氣的方式卻多了一種莫名的刺激，讓人上癮。
她改換手訣，雙手合十，頭頂上出現一座高約半尺的紅色觀音像。
那血觀音發出赤光，其光如刀，頃刻間將房間內的所有物品割碎。屋頂塌下，掉落的碎塊被刀光切得更碎，挨不到葉織袖身上一點。她從斷壁殘垣中走出，雖然住處被毀，可眼裡卻是極度的興奮。
葉織袖的修為本就不弱，剛剛又榨乾了木菩薩，她的法術和血刀融會，竟是造出了這血觀音之法。
她收了法術，將手放在自己心口，自語道：「雖然被那小瘋子控制，但也不算虧，只要好好哄著他，便不成問題。」
房屋倒塌的動靜驚動了幾名弟子，他們來到葉織袖住處，見其在廢墟前獨立，問道：「師父，發生什麼事了。」
「沒事，」葉織袖搖搖頭，「為師新悟出一法術，不小心毀了住處，你們不必緊張，都回去休息吧。」
幾名弟子互相看了眼，總覺得這師父有些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異常之處，只好各自轉身離開。
葉織袖看著他們的背影，嘴角忽地翹起，雙手又合十，那血觀音再次懸於頭頂。紅光綻放，幾名弟子給光一照，瞬間被肢解，如同讓鋒利的砍刀大卸八塊。
血液鋪了一地，斷肢臟器散落，腥味鑽進葉織袖鼻子，她深吸一口氣，滿足溢於言表。
繡鞋踩進血泊，花紋上沾了淒艷之色。葉織袖看著自己親手調教出來的弟子被切成塊，心中多少有些不忍。她掐訣，地上生出藤蔓，將那些碎屍拖進土裡掩埋。
一絲擔憂浮現在眼中，葉織袖忽地蹲下，手托下巴，心想仙門弟子在外除魔身死是很普遍的現象，可若是死在宗門，那便成了棘手的情況。除非像清風那種公然敢和長老死斗的另類，否則就算是一峰之主，也不能隨意殺掉弟子。況且錦繡峰也就二百來人，互相也都認識，誰出去做任務誰留在宗門都清楚得很，萬一他們中有人發現同門消失，定會引來麻煩。
她想了半天，終於起身，來到錦繡峰成片的屋舍前，進到一名弟子房間。
沒等那弟子反應過來，葉織袖便使出法術，掌心伸出一條藤蔓，開出一朵花，裡面是一面鏡子。
這是木菩薩之前洗腦柔霞的鏡花之法，此刻被葉織袖使出，讓眼前弟子忘掉死去的那幾個同門。
曾經活生生存在於天地間的人，不僅沒能留下全屍，甚至連關於他們的記憶都被抹去，就像不曾在這世上出現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