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照在明月的臉上,本就偏白的皮膚更顯淒楚。秦忠看著那靜靜躺著的屍體,心想這師弟對許清心沒有愛意,原來是因為這個女人。
蒼白的臉上多了一抹血色,明月的眼皮動了動,清風的心卻是跳得快要蹦出來。
血蟬吸收了崑崙生靈的真氣,西王母憑它能夠恢復到半死不活的狀態,明月自然也可以。
一雙明眸睜開,清澈,但是無神,眼仁里映著清風期盼的臉。
清風看著躺在地上的師父,對方似乎不認識自己,也不動。先前的西王母可不是這樣,她能認出別人,甚至還能說出斷斷續續的話。
「九天玄女說過,崑崙生靈的真氣不夠讓西王母復活,還差一點,需要南殷崇岳的神祠來補。」秦忠道,「師弟,打開你師父的嘴看看那玉蟬現在是什麼樣。」
清風聽後小心翼翼地掰開明月的嘴,見裡面的玉蟬上伸出血絲,像要和明月融為一體。他又把右手伸進蓋著的衣服下,觸手冰涼,接著運轉體內血池,將那磅礴真氣毫不吝惜地注入。
明月的眼珠開始亂轉,身體顫抖抽搐,清風只覺那冰涼的掌心有了溫度。血池漸漸沒了大半,明月也從不停抽搐的狀態中平穩下來,亂轉的眼睛也閉起。當那積攢了一輩子的血池終於見底,清風鬆開手,掀開衣服,將耳朵貼在師父的心口,聽到裡面有怦怦的聲音,逐漸和自己的心跳相諧。
他將頭挪開,再次掰開明月的嘴,見那血蟬已經消失,想必是起死回生之法完成,變成了心臟。
「怎麼還不醒?」清風看著熟睡模樣的明月,催促起來。
「別急,」秦忠道,「想必還需要些時間。」
寂靜蔓延開來,清風等得難耐。他看向一旁明月的意識,心想躺著的那個復活,那一直跟在自己身邊這個會怎樣?奇怪的是,明月的意識一直沒有說話,按理說這種情況她該講兩句才是。
終於,地上的明月再次睜開眼,清風激動地手抖。
「師父。」他不由自主地喚了一句,明月卻像不認識他似的,沒有回應。
「應該是剛復活還沒緩過來。」清風將明月扶起,蓋在她身上的衣服落下,他又給披好。
明月滿眼好奇地看著面前的人,伸手掐掐對方的臉蛋,又捏一捏鼻子,像個孩童在擺弄玩具似的。
清風察覺出情況不對,眼前這師父好像只有一具空殼。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懂了,」明月的意識終於開口,「我死前把所有的記憶都渡進你腦海,所以復活以後也就沒了記憶,如嬰兒一般。」
「原來如此,」清風道,「那我把你的記憶再還給你,是不是就能完全恢復了?」
明月的意識點了點頭,本體此刻正纏在清風身上,一會摸摸這,一會碰碰那,不時還會笑出聲。
清風不去制止,對明月的意識道:「我把你重新放進去,那在你死後我們一起經歷的這些,你還會記得嗎?」
「當然啦,」明月的意識笑道,「這是咱師徒倆的共同記憶,你還想霸占不成?還是說怕我醒後想起你和師姐還有那皇鳥的曖昧事,狠狠教訓你?」
「我才不怕你,」清風道,「等你復活,一切都由我做主。」
「想讓我聽你的?」明月的意識撇撇嘴,「臭小子,再等個千八百年吧,」說著用無實質的手摸摸清風的臉,又道,「徒兒,開始吧。」
清風點頭,道:「要怎麼把記憶還給你?」
明月的意識道:「當初我怎麼給的你,你便怎麼還。」
清風想起那不如意的第一次,仍是心有餘悸,見明月本體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又下不去手。
「你還真要這麼幹啊?」明月的意識道,「這裡還有別人呢,等只剩咱師徒倆了,再……再……」說著輕咬嘴唇,又羞道,「你這臭小子可真有福氣,為師的兩次貞潔都要給了你啦。」
清風笑了笑,抱緊明月本體,將額頭貼到對方額頭上,血須將兩人相連,記憶也隨之送入,而一旁明月的意識則是漸漸淡去,越來越虛幻,最後不見其形。
記憶全部回到原本的腦子,明月的本體翻起白眼,就像當初奪舍清風時那樣。
「啪」的一聲,清風被一個響亮的耳光扇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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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什麼東西,敢碰我?」
明月將清風踩在腳下,看著這熟悉又陌生的人,眉頭擰緊,道:「清風?」
「把腳拿開,」清風握上對方腳腕,「剛剛還好好的,怎麼有了身體後就不是你了?」
「你別碰我!」明月呵斥一聲,掙脫腳,對著清風的臉狠踢兩下,紛亂的記憶開始清晰起來,又道,「好你個狼心狗肺的東西,竟敢殺師父!」說罷掐訣,一口血吐在清風身上,著成火。
清風見狀趕忙滾了兩圈把火撲滅,胸前一片焦黑。明月忽地蹲下,又使出半成的血刀,攮進清風腹部。
「不聽話的狗,就該殺掉!」她拔出刀,對著清風的臉捅去。這回清風不得不認真起來,同樣使出血刀,斬掉明月右手,同時起身,將對方壓住。
「你瘋了,為何對我下殺手?」
「狗徒弟,」明月道,「我教你血刀是為了讓你幫為師報仇,不是反過來對付我的!」
清風見對方不講理,揚起巴掌就要打下,卻是不忍心,只好使出血須把明月捆緊,道:「你冷靜一下,好好回憶一下後來發生的事。」說罷想用血須治療自己的傷口,卻是沒法使出,只能用粗糙的手法將腹部刀口縫合。
他這才反應過來,一直陪伴自己的意識已經消失,自己的法術又回到原來的水平。
明月冷靜下來,眼角微濕,看了眼周圍,道:「你不是在跟我行房時把我殺掉,為何我又活過來了?」
清風驚道:「難不成你的記憶只到那晚,後面的都不記得了?」
「不然呢?」明月道,「人都死了,哪還有以後?」
清風忽然覺得毛骨悚然,像是遇到了最可怕的事。
「狗徒弟,」明月又道,「為師是怎麼復活的?快些與我講來。」
清風講了大概的經過,又說了她的意識和自己共用一個身體的事。明月聽後沉默許久,忽地大笑:「傻徒弟,看來你是愛上我了。」
清風不去反駁,問道:「你那意識到底是怎麼回事?」
「傻徒兒,」明月笑道,「哪有什麼意識,那都是你自己幻想出來的。」
「不可能!」清風厲聲道,「這不可能!」
「瘋徒兒,你就承認吧,」明月道,「你自小就迷戀我,所以殺掉我之後接受不了這個現實,便按我的脾氣和你自己憧憬的模樣想像出一個我。若真是我的意識與你用一個腦袋,那你自然可以用意識與我交流,何需每次都開口說話?」
清風聽後腦袋一麻,仍是不肯承認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又道:「那法術怎麼解釋?但凡修士一次只能使用一種法術,我卻能同時使用兩種,你若只是我幻想而來,我怎麼可能做到這違背修仙常理之事?」
明月聽後沒有解釋,而是道:「你先給為師解開。」
清風聽後收起觸手,明月又使出血須,給清風的燒傷和腹部傷口修復,然後才給自己填補斷手。做完這一切,她又把血須伸到清風手裡,一篇法術渡入其腦海。
「這是血魔經里的血靈之法,」明月道,「所謂血靈,就是意識的意識,一旦修成,就相當於有兩個自己在體內。更深層那個能夠在意識層面掐訣施法,並且不受控制意識的法術影響。我將記憶給了你,所有的修行經驗也盡歸你有,所以你偶然練成了這血靈之法,將其塑造成我的模樣。而你為了欺騙自己,又把我的記憶獨立封存,所以你每次有不懂的事都會開口向我詢問,而不是自己想出。」
清風眼神瞬間黯淡下來,像死了似的。自從入了仙門,他和明月一直並肩作戰,默契無比,可真相卻是明月根本就不存在,從頭到尾都是他的幻想,他就是一個感情扭曲的弒師瘋子,一個渴望被愛的可憐蟲。
「徒兒,」明月拍拍清風肩膀,「不管怎樣,你能將為師復活,我還是很感動的。」
清風抓住明月的手,緊緊攥住,道:「之前的一切是現實還是幻想我都不管,我只問你,那晚你對我說的話到底是不是真心?」
「傻徒兒,」明月抽出手,「那些愛你的話當然都是假的,是為了能成功奪舍,讓你放鬆警惕才說的。你不過是我復仇的工具而已,我怎麼可能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