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不在，誰也沒有心情再動筷，一桌的團圓飯涼了大半。
「師父，」許清心等得焦急，「師弟他會不會有事？他是魔道，宗主該不會殺了他吧？」說罷提上「飛花結玉」，便要出去看個究竟。
「不會，」冰肌子道，「那武神通雖跟狗一樣，倒也是言而有信之人。」
「師父，」許清心稍微放鬆，又猶豫道，「你……你為何……」
「為何變成現在這樣？」冰肌子說出這徒弟想說的話，「你想知道我為何與之前不一樣了，是不是？」
許清心點頭，道：「師父，在徒兒印象里，你一直是很溫柔的一個人，不會像現在這般張口閉口罵人……」
「清心，」冰肌子道，「過了這麼久，咱們都不一樣了。你思念死去的親人，我又何嘗不是？只是你能為親人報仇，我卻不能……」
「師父……」許清心還想再問，卻被冰肌子打斷。
「我的仇恨傷我一人便是，你不該知道這些。」
門被嘎吱推開，清風走了進來。
許清心飛步上前，前前後後打量師弟，見他沒有受傷，這才放心。
「宗主都跟你說什麼了？」她問。
「沒說什麼，」清風道，「倒是我問了他很多事。」
許清心道：「那你有沒有問問宗主打算如何處理你？你是魔修的事現在全宗皆知，仙門與魔道勢同水火，恐怕這事不會輕易算了。」
清風面露窘色，道：「這我倒是忘問了。」
許清心擰了擰他的胳膊，道：「該問的不問，也不知道你都問啥了。」
「我問他猇狂徒在哪，」清風道，「可他沒有告訴我，說要是有能耐，讓我自己去找。」
「你連這些都說了？」許清心擔憂道，「這下好了，該問的不問，不該說的倒是全說了。」
清風道：「我是魔修，他肯定要知道我來仙門做什麼，瞞不住的。」
許清心哀嘆一聲，拽著師弟回到桌前。
「清風，你放心，武神通他動不了你，」冰肌子忽然開口，「他要想殺你，得連我一起殺了。」
「師父，」許清心道，「此活怎講？」
「我的傻徒兒，」冰肌子道，「為師在外面一待千年，你覺得我是如何獲得真氣的？」
「師父，你……」許清心說不出下面的話。
「清心，」冰肌子面露歉意，「為師明知你家人被魔害死，卻是自己入了魔道，你該恨我。」
許清心搖搖頭，道：「我之前恨魔修只是給自己找一個發泄的出口，害我家人的魔修已被我手刃，我沒什麼好恨的。」說罷看著冰肌子雙眼，又道，「師父，這千年你是如何過的？你為何不帶我一起走啊？」
「世俗沒有真氣，我離開宗門本是求死，」冰肌子道，「清心，對不起，我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我以為武神通會照拂你的。」
「師父，自你走後，宗主便一直在外除魔，想來是尋你去了。」許清心道，「這千年來宗門由刑殿三長老說了算，宗主只在十年前露過一次面，以誤殺凡人為由將猇狂徒關押。」
「那三條老狗我早晚挨個殺了……」冰肌子看向清風，又道，「武神通那狗東西有話跟你說，我同樣也有話要與你講，一會兒能不能留下來詳敘？」
清風點頭：「願與前輩長談。」
冰肌子笑道：「剛剛不是叫了聲師父，這會兒怎麼又成前輩了？你小子還真是靈活善變，好話壞話都能從你嘴裡出來。」
清風道：「不認師父全因你累師姐蒙辱，讓我有氣。先前叫師父，則因你挺身護我，心中感動。這會兒感動的勁頭過了，我還是氣不過你不念親情，撇下師姐一走了之。」
「師弟，」許清心開口，「算啦，事情都過去了，現在有你們陪在身邊，師姐已經很滿足。我都不計較了，你怎麼還耿耿於懷……」
冰肌子擺擺手，道：「清風說得在理，我接受。」說著看向眾人，繼續道，「我是罪人，本來沒有資格要求你們，只是今夜我有要事與清風相商，諸位能不能先避一步？」
苑晴柔起身，帶著陳婉溪與李沐寒退下。許清心有些猶豫，剛要離開，冰肌子叫住她：「清心，暫且把飛花結玉留下。」
許清心鎖眉，冰肌子沖她點點頭，示意她別擔心。
飯堂內，只剩一大一小兩個魔修。
「方才清心說不計較過往，」冰肌子看著清風，「那你呢，你計較嗎？那群畜生敢玷污我的寶貝徒弟，你是什麼想法？」
清風道：「我想把他們挨個殺了。」
冰肌子大笑，笑聲爽朗。
「好小子，果然對我脾氣，」她看向清風，認真道，「不過你覺得死是一件痛苦的事嗎？」
「我是挺怕死的，不過之前在那淨瓶里，當我真要為師姐去死時，卻也沒覺得痛苦，反而覺得自己有點偉大。」清風忽地眼神黯了下來，又道，「可對於過去的師姐來說，活著可能比死了還痛苦吧……」
「沒錯，」冰肌子道，「死並不痛苦，生不如死才是煎熬，殺了那幫畜生倒是便宜了他們，應該讓他們痛不欲生才對。」
「怎麼個痛不欲生法？」清風道，「只要能出氣，你幹什麼我都隨。」
「爽快……」
鐵旗峰頂，一座古老神祠莊嚴肅穆。神祠內幾根玉柱發著白光，即便是夜晚，裡面也通亮如晝。
三座塑像栩栩如生，端坐於神台之上，微微低頭，仿佛俯視著天下蒼生。
這三座塑像便是天庭三尊，天庭在凡間建四方神的神祠以收取凡人的除魔意願，在仙門則是建神祠引天庭真氣下界。
其他仙門都是按地界建對應的四方神神祠，五峰仙門在所有仙門中人數最多，所以每一峰上都有神祠，真氣充沛，其他仙門難比。
武神通站在三尊祠內，身上金甲還未卸去，胸甲上有一缺口，裡面滲出的血在甲上干成一片。
他自修成金甲後從未受過傷，放眼整個修仙界與魔道能破此甲的也只有寥寥幾人。這寥寥幾人姓甚名誰他都一清二楚，而就在今夜，這幾人中卻多了清風的名字。
「好刀……」武神通看著自己被破開的金甲，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