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腰纏百萬

  第209章 腰纏百萬

  時值中秋,程三五與長青一行仍然停留在揚州,阿芙除了讓胡媚兒在江淮妖怪間探聽風聲,也派人到江南,請當地的監察總管張老前來江都會晤。

  然而這兩方還未獲得回音,忽然傳來渤海郡國向大夏朝廷上書請罪的消息。

  程三五剛在街上看胡人變戲法、耍雜技,回到繡雲坊就見阿芙等人正在談事,葉主事也在一旁。

  「人這麼齊?」程三五掏出一包蘸蜜小餅,吃得津津有味。

  「渤海郡國派遣使者、上書請罪,北方戰事告一段落了。」阿芙言道。

  程三五聞言一愣:「等等,這就完事了?」

  「朝廷心思不在東北。」阿芙言道:「我之前離開長安時,便已聽聞吐蕃發兵攻取勃律國,西北才是朝廷眼下用兵首要之地,大武藝既然請罪,朝廷應該會准許。」

  「那六千人白死了?」程三五有些生氣地喝問一句,對面幾人對視無言,他將手中蜜餅扔到一邊,隨口問道:「你們哪來的消息?」

  葉主事說:「我們的人手跟著新羅商人從海上回來,獲悉此事。」

  「大武藝此人果真高明。」長青言道:「我甚至懷疑渤海國有探子安插在長安,得知朝廷不願在東北大興干戈,因此在營州馬都山一戰功成,當即上表請罪。

  「哦?」程三五看出對方沒有發現自己與長青的關係,於是問:「那又是誰?」

  「八成?」程三五抬手指點:「你啊,我覺得現在上吊自裁謝罪,應該還來得及。」

  不知為何,高長史覺得此人有些眼熟,可一時間又記不起在哪裡見過。

  「是朝廷派來護送道祖真容聖像的道長,也是當朝陸相之子。」高長史急切言道:「如今長青先生還在江都城,上使如果不信,我立刻將他請來!」

  程三五先是沉默片晌,讓高長史和一眾官吏大氣也不敢喘,隨後忽然發出笑聲:「呵呵呵,高長史是大忙人,我沒打招呼便突然來到,反倒是我不對了。」

  司倉參軍苦笑問道:「明府,各縣人手參差不齊,只怕催繳過激,釀起民變,會讓明府臉上不大好看。是否請幾位商人來府上,討論捐獻之事?」

  「高長史,這是何意?為何不去倉署?」程三五強忍笑意,他倒是要看看眼前這人要耍什麼手段。

  「妖邪作祟?」程三五兩眼一大一小,隨後問道:「那妖邪長什麼模樣?披毛還是戴角?蹄足還是爪足?有沒有化作人形?化作人形後是男是女?會用什麼法術?巢穴位於何處?」

  程三五翻了個白眼:「你好歹找個可信一些的理由,還妖邪作祟……不知道內侍省也跟各路妖魔鬼怪打交道麼?我一路斬妖除魔過來,你覺得這種鬼話騙的了我?」

  「拙劣。」阿芙冷笑一聲,她猜到這是有人要對付程三五:「這種栽贓陷害的手段,未免太粗糙了。」

  「我乃昭陽君,姓甚名誰就別問了。」程三五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高長史好大的排場,我等了半日才見伱出來。」

  小吏不敢反抗,趁著高長史停下踹踢的間隙,連忙說道:「朝廷派人來了,是、是內侍省……」

  葉主事環顧在場眾人,雖是團扇掩面、十分禮貌,但眼中流露逐客之意,長青識趣告退離開。可葉主事仍是不言不語,程三五見狀笑了一聲,說道:「我出去便是。」

  「可是江淮武林不清楚現任昭陽君並非范中明。」葉主事連忙提醒:「而散播消息之人正是抓住這一關竅,試圖將當年仇怨加諸昭陽君之身。」

  「倉署所藏超過八成,都被盜走了。」高長史答道:「那是揚州……不,是江淮兩道大半年打造的軍器,幾乎全都被盜走了。」

  正當阿芙考慮未來安排,外間有人請見,葉主事起身出去片刻,回來之時臉上帶有疑色。

  而且這個計策在阿芙眼中,實在算不得高明,與河北一行的經歷遭遇相比,簡直幼稚得可笑。

  「下官都督府長史高文懷,拜見內侍省上使,不知上使如何稱呼?」高長史不敢遲疑,領著眾曹官吏向昂藏漢子行禮。

  阿芙其實想得更多一些,這種自身方位動向被人掌握得一清二楚的狀況,與拂世鋒的作風十分相近,讓她懷疑這武林風聲就是拂世鋒故意放出來的。

  「上使說笑了。」高長史趕緊邀請程三五落座,盡力擠出笑容:「不知上使今番前來,是有什麼吩咐?」

  「下官正要向上使稟報此事。」高長史言道:「本府近來有妖邪作祟,盜走大批軍器,若非上使親至,下官斷然不敢向他人透露!」

  「聽說江淮地界,最近不甚太平。」程三五問道:「高長史作為一方主官,是否有所了解?」

  葉主事也說道:「大武藝此人野心甚大,從新羅那邊傳來的消息,渤海郡國這些年厲兵秣馬,朝四面八方不斷擴張蠶食。」

  「這些刁民,真是冥頑不寧!」

  「對了,還有一事。」程三五言道:「近來朝廷要在西北用兵,軍器耗費漸多,你們揚州這邊調一批軍器北上。」

  「如此一來軍威既立,又不會過分觸怒朝廷,使得戰事長久延續,讓渤海郡國得以休養生息……更重要的是,大門藝想要藉助朝廷、入主渤海的想法,從此再無可能!」

  高長史身子顫抖,沒想到這回真的碰上熟知妖邪之人,無可奈何之下,他只能搬出長青:「不,這話不是我說的,是長青先生所言,下官也只是轉述而已!」

  但他們這麼做的原因又是什麼?利用江淮武林來對付程三五?別做夢了,范中明都死在他手上,江淮武林這幫庸輩憑什麼跟程三五斗?

  高長史嚇得跪倒在地,抖若篩糠,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不。」高長史雙腿顫抖,下裳濕痕擴散:「我、我要更衣。」

  等高長史重新換了一身整潔衣物,來到府衙正堂時,就見一名昂藏漢子,身穿湖青色錦繡襴袍,腰佩橫刀,叉抱著手臂在堂內漫步觀瞧,用意不明。

  「啊?!」高長史聽到內侍省三字,頓時只覺一股涼意從尾椎骨竄到天靈蓋,隨後雙腿一軟,險些跌倒。

  一通連珠問話,讓高長史怔在原處無言以對,只曉得張開嘴巴。

  「你是要白綾還是鴆酒?」

  「是、是!」既然能用錢解決,高長史便覺得有轉機,立刻來了精神:「不知上使需要我拿出多少?」

  「上使教誨,真如當頭棒喝,讓下官振奮精神,日後定當竭誠用命,不敢有絲毫疏忽。」高長史極盡誇讚之詞,唯恐不能表現自身忠心。

  「上使……請隨我來。」高長史只覺得腳下虛浮,強撐著將程三五帶到後堂,讓其餘諸曹官吏退下,自己與程三五單獨相處。

  高長史沉吟間,忽然有小吏匆匆跑來,慌張道:「明府,不好啦,出事了!」

  「這才對嘛。」程三五語重心長道:「要是因為我們這些人疏忽大意,壞了聖人苦心規劃的盛世氣象,你我罪過可就大了。」

  「唉,隨他去吧!」程三五抓起蜜餅,狠狠啃了幾口:「還沒有逆黨的新消息嗎?」

  程三五看他這副模樣,嘴角忍不住上揚,坐下說:「行了,跪在地上啥事都幹不成,有空發抖,不如想想怎樣把這樁事情處理好。」

  高長史心中煩躁至極,自從他上任揚州以來,何曾有如今這般麻煩?長青先生對軍器失竊一事,遲遲沒有明確表態,讓他寢食難安,只覺得前途一片昏暗。

  「八十萬、八十萬貫!」

  「發生何事了?」阿芙察覺有異。

  「哦?」阿芙露出微妙表情,示意對方繼續往下說。

  小吏被砸得頭破血流,撲倒在地,高長史起身狠狠踢了他幾腳:「看來是本府往日寬縱太過,讓你們這些傢伙全無禮教!」

  高長史坐在交椅上,閉目養神,聽著一旁司倉參軍講述都督府下轄州縣今年賦稅征繳情況,眉頭微皺。

  「三十萬貫……如何?」高長史伸出三根手指。

  「如此也好。」阿芙當即點頭:「那我就讓昭陽君去一趟揚州都督府。」

  「快、快……」高長史被左右攙扶起來,臉色蒼白道:「快去迎接上使。」

  「正好,我也順便去看看。」程三五起身道:「你們存放軍器的倉署在哪裡?帶路吧。」

  「下官扶您前去。」司倉參軍說。

  「此外,武林傳言,昭陽君掌功強橫、極好女色,要各派女子迴避……」

  高長史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他這才發現,自己試圖拉攏陸相之子,或許不算太高明。軍器失竊這種事情一旦暴露,幾乎所有人都會放棄自己,哪怕是過往給陸相投獻甚多,可真到了危難關頭,誰都沒法仰仗!

  「軍器被盜走多少?」程三五臉色嚴肅起來。

  阿芙搖了搖頭,葉主事言道:「張老應是忙於查探逆賊動向,江南東道山多水密,消息傳遞不暢,可能還要多等一陣。」

  ……

  「怎麼?他們難道敢對內侍省的人出手?」阿芙問。

  待得屋中只剩兩人,葉主事低聲道:「剛剛獲悉密報,江淮武林得知昭陽君來到,正在組織人手、相互串通,將有異動。」

  「可我們此行要低調行事,不宜現身大庭廣眾之下。」阿芙剛說完這話便察覺問題了。

  高長史有些發懵,小心翼翼地說道:「稟告上使,近來運河上的漕卒役夫,是有些蠢蠢欲動。但那都是一群貪心不足、串通結社的刁民,下官早已命溝渠使和各地縣尉小心戒備,以防刁民作亂波及漕運。」

  「沒有軍器,那便用財帛代替,這也是新政之一。」這個辦法不是程三五自己想的,而是來此之前,由阿芙和長青提出,「高長史你在揚州長史這個位置上,應該沒少撈錢吧?好歹吐一些出來,否則我怎麼跟上面交待?」

  得知缺額甚大,高長史猛地睜開雙眼,好似欲噬人啖肉的兇惡虎豹:「發信給下面各縣,讓他們務必在本月內將租庸調足額徵繳上來,若是有誰辦差不力,我讓他橫著離開淮南道!」

  葉主事也說道:「可現在江淮武林已經傳揚昭陽君來到江都,此事怕是瞞不住。」

  程三五剔著指甲縫,優哉游哉道:「這就要看你高長史有多少誠意了。」

  程三五當即起身:「我還是要去倉署看看軍器。」

  「呵呵呵,你這是要將陸相一併拖下水,對麼?」程三五露出有些陰冷地笑容:「繼續說,我倒要看看你還能攀扯多少人,到時候一個個徹查下去,就不知道其他人是怎麼個說辭,又肯不肯在這種事情上幫你一把。」

  「當年范中明為禍甚深,只怕會有人不顧生死也要報仇。」葉主事提議道:「要不要昭陽君主動出面澄清一二?」

  「如何澄清?」

  被小吏叫嚷打斷思緒,高長史當即發怒,拿起一旁鐵如意,朝著小吏狠狠砸去:「出你媽的頭!」

  「哎呀,被上使這麼一提醒,下官這才如夢初醒啊!」高長史拍著自己額頭:「下官稍後立刻派人到運河上,嚴查有無剋扣工錢之事。」

  高長史連忙揪住程三五衣袍下擺,叫道:「五十萬貫!」

  「讓昭陽君現身州府官衙,直接代表內侍省行事。」葉主事說:「這樣一來,江淮武林人士肯定會發現昭陽君與范中明形貌不一,如此誤會迎刃而解。」

  高長史聞言心驚膽戰:「怠慢上使,伏請恕罪。」

  聽到這話,高長史只覺得腦海中仿佛有巨鐘敲響,險些坐不住,強顏歡笑道:「是,下官馬上去安排。」

  「一群漕卒役夫怎麼就敢作亂了?」程三五裝模作樣道:「如今我大夏煌煌盛世,他們還有什麼不滿?莫非是有人剋扣轉運工錢?」

  高長史四肢著地,爬到程三五跟前:「要怎麼做?還請上使教我!」

  「哎呀,你說會不會是地方官員勾結賊人,意圖謀反,將軍器私賣給逆黨了?」

  「一百萬貫!」高長史聲嘶力竭地叫喊道:「一百萬貫!算我懇求上使,饒過我吧……」

  程三五長嘆一聲,蹲下身來,拍打著高長史臉龐:「這樣才對嘛,趕緊把財貨準備好,可別讓我等太久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