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自裁

  「我這裡有二百五十兩,你們先拿去吧!」

  眾人回頭一看,竟然是一個年輕貌美的姑娘,纖纖玉手裡拿著二百五十兩銀票。

  「若初!你......不行。」詠仁十分不好意思的說。

  「這姑娘是誰啊?」

  「你替他還,回頭他能不能還得起你,你有沒有想過?」

  「哦......她叫若初,家裡很有錢。」

  「就是瓊楨商鋪店主的女兒啊?怪不得。」

  「哎?我說姑娘,你是不是看上我們詠仁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群流氓債主,見到漂亮姑娘就喜歡開玩笑。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調侃道。

  若初禁不住調侃,一抹紅暈浸透了臉頰。

  貫一見狀,憤憤不平地站出來怒懟眾人:「哪來那麼多廢話啊,拿了錢快點走,剩下的我們會儘快還你們,你們再像今天這樣來鬧事休怪我和詠仁不客氣!」

  見兩位劍術精湛的青年都這麼怒不可遏,債主們只好灰溜溜的拿了錢,悻悻離開。

  「若初,為什麼?」詠仁尷尬地問道。

  「沒事啊,正好我今天身上帶了銀子,就先把他們打發走嘍!」

  「錢我一定會想辦法還給你的。」

  「錢的事你不用擔心,還差二百五十兩我明天再給你送來。」

  「已經給你添了大麻煩了,真是不好意思,剩下的我自己想辦法吧!」

  「你自己有什麼辦法,我這裡有你就先拿去用嘛!」

  若初這幾句暖心的話讓詠仁心裡很不是滋味兒。

  「就是,詠仁,別擔心,剩下的我們幾個湊湊,先把這一關度過去,別讓令尊再為難了。」貫一把話接過來說。

  「那......那好吧!謝謝你們。」

  「別客氣,先看看你父親怎麼樣了吧?」

  「好!」

  等眾人回到屋內,父親貴持已經清醒過來,母親皎月在餵他喝水。

  「父親,你醒了!」

  「外面那些人呢?」貴持依舊憂心忡忡。

  「已經打發走了!」

  「錢還了嗎?」

  「還了一半,二百五十兩。」

  「你哪來的錢?

  「是若初姑娘借給我的。」

  貴持抬頭看了看眼前的眾人,目光落在若初身上。

  「不好意思,姑娘,給你添麻煩了,也讓你見笑了。」

  「沒關係。」

  「詠仁,這錢一定要還給人家!」

  「我會的,放心吧,父親!」

  貴持又喝了一口水,這才回過神來,眼神里瞬間充滿了怒火。

  「你大哥呢?」貴持的語氣冷冰冰的。

  「我讓四弟去找他了,還沒有找回來!」

  「這個混帳東西!竟然做出這麼毫無榮譽的事來!簡直是有辱家門!」

  「我最痛恨的就是武士選拔造假,所以年輕時經歷了幾次失利後便看透了,不再參加,這也是我為什麼從來不鼓勵你們考取武士的原因。」

  「如今這畜生做出這般卑劣行徑,簡直是對武士傳統精神的侮辱,也是對世家和主君的背叛!」

  「詠仁,儘快把你大哥找回來,這個家門留不了他了,我要讓他當眾自裁!以謝主君!」

  貴持此話一出猶如晴空霹靂,震驚了在場所有人!

  貴持是一個把武士榮譽看得比生命更重要的人,榮譽是什麼?是誠實守信,光明磊落,仁義為先,上忠於主君,孝順父母,中嚴於律己,寬以待人,下關愛百姓,為無力自保的弱者挺身而出。

  在他那一輩恪守傳統的人心中,榮譽就是武士的靈魂,喪失了榮譽,武士也就只剩軀殼,完全失去了活下去的理由。

  自己雖一輩子無法成為武士,但以武士原則來要求自己和管理家庭,是他一貫的堅持。

  「父......父親!這......」

  「父親,萬萬不可啊,大哥又不是做了什麼殺人放火的惡事,就算是殺人放火了,也自有官府懲治!」

  「他的惡劣行徑,等同於背叛世家和主君,如此大逆不道,怎能留他苟活於世?養出這樣的兒子,我也無言面對鄉鄰,自裁是明仁最好的出路,既向世家和主君謝了罪,又保住了我們家族的顏面。」

  「貴持,難道顏面比明仁的生命還重要嗎?他可是我們家的長子啊!」母親皎月用哽咽地語氣哀求道。

  「我意已決,你不要再說了。」貴持還是堅持自己的決定。

  「父親,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大哥去死!我不能同意。」詠仁語氣堅定地說。

  「你要違背為父的意志嗎?父母至高無上這句話,我今天已經第二次和你講了!」

  「在我看來,您這完全就是食古不化,因循守舊!」

  「住口!你這混帳,你在質疑我的決定嗎?你要違抗我的命令嗎?」貴持的嗓門瞬間提高了好幾個聲調,氣得直接坐了起來,攥緊的拳頭捶打著地面,手臂上青筋暴起,嘴唇顫抖,一副怒不可遏的樣子。

  詠仁被訓斥得低下了頭,不敢再頂撞父親。

  老二奉仁趕緊站出來打圓場:「父親,您先別生氣,先躺好休息。」

  在母親皎月和奉仁連哄帶勸之下,貴持終於肯躺下,臨休息之前還下命令道:「儘快把你大哥帶回來見我!」

  父親的話像一聲莊嚴的鐘聲,為剛剛的話題蓋棺定論。

  詠仁默默地退出了房間,一臉愁容,獨自坐在門前的地板上。

  這時天已經黑了,月亮亮了起來,微弱的月光暈開遮擋它的雲,向詠仁的臉上緩慢流淌下來。

  詠仁瘦削的肩膀低垂著,身體像是難以支撐,僅能靠在牆邊才能保持坐立的姿態,再也沒有了剛剛與債主們對峙時的氣力和堅韌。

  作為最被父親看重的兒子,詠仁從小便有著敢於擔當,與人為善的良好品德。四兄弟中,老大明仁性情暴躁,衝動易怒,做事不考慮後果;老二奉仁雖老實本分,但性格懦弱,缺乏主見;老四至仁嫉賢妒能,貪小利而忘大義,難堪大用。

  唯有詠仁,最被父親看重,也暗暗把他選定為家族的繼承人。

  但詠仁也有不合貴持心意的地方,他時常因為理念不合而與父親發生矛盾,在他看來,父親太過墨守陳規,迷信權威,空談理想卻容易忽略實際。

  而貴持作為父親,認為詠仁桀驁不馴,甚至一身反骨,輕視榮譽而過分在乎自己的感受。

  父子之間的關係既複雜又微妙,他們是君臣,是世仇,是朋友,唯有雙方有一人躺在病床上時才是真正的父子。深沉含蓄地愛彼此的同時,又總想改變對方,一生都在拉扯。

  詠仁的內心時常為此感到苦惱,又無能為力。

  如今為了救哥哥,他決定再次忤逆父親。

  過了好久,若初也從裡屋出來,望著門口待坐著的詠仁,心裡泛起一絲心疼的漣漪。

  忽然,她望見院子大門外的遠處,一個人正向他們跑來。

  她大喊道:「詠仁!至仁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