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終於傳出了打鬥聲,把守在屋外的月盛宮武士們紛紛圍過來趴在門口聽。
屋內,原本平和的氣氛被二人剛剛的對話打破。
郎千的眼神里漸漸露出凶光,詠仁察覺到了他話中的異樣,也警惕起來。
「你既已知道我是受杉漣大人之命刺殺主君的,我豈能讓你活著離開?」郎千的語氣冰冷刺骨,讓人不寒而慄。
「等......等一下,就在那你剛剛說自己的遭遇時,我已決定放你一條生路,你怎麼反過來想殺我?」
詠仁沒想到他的轉變這麼快。
「可是從你進門那一刻,我卻沒想過要放你一條生路!」
「等一下!!!我念你為主盡忠,報杉漣大人知遇之恩,對你心生敬佩,你自逃命去吧!我可以放你走!!!」
「我會逃走,但在逃走之前要先殺了你!!!」
說罷,郎千箭步上前,衝著詠仁就是一刀,詠仁來不及拔刀,只能向後翻滾躲閃。
「請等一下!!!郎千!!!我已無意和你動手,請你冷靜!!!」
郎千根本不聽,又是一記橫砍,詠仁躲閃不及,被一刀劃破左臂,鮮血順著長袍流淌下來。
「郎千!!!我已經兩次承諾肯放了你,但你若執意要拼死一戰,那我只有殺你了!」
「少廢話!快拔刀!只有殺了你,我才能報杉漣大人的大恩!」
見話已說到這個份上,詠仁便不再猶豫,收起了自己剛剛那可笑的憐憫,對著郎千拔刀相向。
「來吧,讓我看看月盛宮專門派來殺我的武士到底有何過人之處!」
郎千說完便雙手持刀沖向詠仁,詠仁也見招拆招,雙方你死我活地交戰在一起。
屋外的武士們無不大驚失色!因為就在剛剛,他們多人圍攻郎千卻還是被他殺死三人,可見郎千的刀術之高。現在再次聽見他揮刀,不免想起剛剛的恐怖場景,仍然心有餘悸!
隨著郎千騰空而起,那刀風呼嘯著朝著詠仁而來。
詠仁大驚,還不來得及反應,就見那閃著寒光的武士刀朝自己腦袋砍來,這一刀如果砍中,自己必將人頭落地!
詠仁只好持刀硬接,只聽「梆」的一聲,兩把刀被震得直顫,詠仁只覺虎口崩裂,又一股鮮血順著手臂流淌下來。
郎千絲毫不給他歇息的機會,一個跨步衝到詠仁身前,一把抓住他的右臂,另一隻手持刀再次劈砍下來。
詠仁的胳膊被拉住,動彈不得,似乎已經無法躲開,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詠仁瞬間拉低重心,身體朝前彎了下去,從郎千的胯下鑽出,躲開了這致命的一刀。
看似郎千一直保持著進攻的態勢,但詠仁都能一一破解,兩人的水平其實不相上下!
兩人就這樣喘著粗氣,互相對峙了好久。
「不錯呦!你師承何人?」郎千不敢再輕視詠仁,心裡對詠仁的刀術也是讚不絕口。
「我師從神浦先生,只是敬陪末座,有辱師門!」
「怪不得......你能和我打得有來有回......好久沒遇到你這樣勢均力敵的對手了,我很興奮!」
「我也是!」
「那就來吧,今天你我,只有一個能走出這間屋子!」
郎千說罷,又與詠仁交戰在一起,雙方互不相讓,屋內一片刀光劍影,激戰正酣!
而此時的屋外,武士們卻起了歪心思。
「怎麼辦?照這麼下去,這個鄉巴佬武士也會死在裡面!!!」
「如果他死了,就輪到我們了,那樣我們也會再死好多人,必須得想想辦法!!」
「屋內狹窄,我們即使強攻,人數的優勢也會被抵消,只能智取!」
「怎麼智取?」
「要不要放火?肯定行!」
「這是個好主意,肯定能讓這刺客死無葬身之地!」
「可是那個鄉巴佬武士怎麼辦?他可是觀荷訊公子專門派來的!」
「對啊,他要是死了我們回去怎麼交差?」
「管不了那麼多了,回去寫文書的時候,就說他也是被刺客所殺,隨便編個理由就能矇混過去!」
「好!那就這麼幹!」
「好!去找些乾柴來,打火石!打火石!」
眾武士先搬來幾塊巨石把大門堵死,又拿來乾柴,點上火,瞬間一把大火順著乾柴竄到屋頂的茅草上,將整個木屋包圍,火勢極為兇猛。
眾武士一個個這才放下心來。
這麼大的火,縱使屋內二人有天大的本事也難逃一死!!!
武士們開始把刀收回鞘內,紛紛找地方坐下,那表情輕鬆得像是在看戲。
隨著煙霧漸濃,屋內交戰的兩人也察覺到了不對勁。
屋內越來越熱,濃煙已經開始往屋裡竄。
「定是外面那群老鼠放的火,想把你我都燒死在這裡!」郎千喘了口氣說道。
「可惡!!!」詠仁也罵了一聲!「這群毫無榮譽的傢伙!」
「看來今天你我都活不了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麼?」詠仁感覺對方的精神狀態已經有些不正常了。
「想我仗劍一生,一心為主盡忠,卻落得個漂泊無依,家破人亡的結局,而如今連我自己都要被燒成烤雞,這樣的命運難道不可笑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詠仁被郎千的話打動了,持刀的手緩緩放下。
郎千從懷中拿出一個布包,打開后里面是一片片白色的東西,他拿起一片放在嘴裡,慢慢地嚼著,那表情像是在回味,意猶未盡。
「那......那是什麼?」
「是我女兒的骨頭,我一直把她帶在身上。」
詠仁又仔細看了一眼,確實是一片片薄薄的人骨。
「你為什麼吃掉她?」
「這樣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
「令愛何時過世呢?」
「十六歲......」郎千又拿起一片女兒的骨頭,捏碎了灑進酒杯里,一飲而盡。
「我很捨不得她,十六歲啊,就像是花朵該盛開之時,可她卻離開了我。」
「節哀......但不得不說,你又一次激起了我的同情心。」詠仁的語氣又恢復了剛剛的平和。
「呵呵。」郎千微微一笑,又吃了一片女兒的骨頭,閉上眼睛品味著。
也是閉著眼睛,詠仁也能看得出他的表情比剛剛更加悲涼。
「其實對我來說,個人的落寞還在其次,主要是對國家的前程不堪其憂。」
「國家怎麼了?」
「你從未接觸過月盛宮的人,你根本不明白眼下的浮世國實際上已經積重難返,憑人力根本回天乏術。」
「此話怎講?」
「主君昏庸無道,世家貴族只知爭權奪勢,官吏們貪圖享樂,橫徵暴斂,國弱而民貧,這樣的國家,還能維持幾年呢?」
「這......」
「你還年輕,不知這世道的複雜和人心的險惡,你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為了什麼而做武士。」郎千略帶嘲笑地看著詠仁。
「我......」
「好了,多餘的話我不說了,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我要走了。」
「去哪?」
「去見我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