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塵緩緩轉頭，看向病床上的唐繼。
唐繼看著她。
沒錯，是看著她。
「……」唐塵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唐繼的眼珠跟著她的手來回動，最後勾起唇角，又叫了她一聲，「姐。」
唐塵的眼淚毫無預兆的湧出來。
她捂著嘴，一下哭一下笑，人都傻了。
趙桂芝找來了醫生，把她拉到一邊，唐塵像個木偶一樣，拉到哪站在哪。
「恭喜你，你弟弟真的醒了。」主治醫生激動的眼圈泛紅，「明天白醫生的班，他肯定很高興。」
「白醫生真是神醫啊，我三年都沒治好的病，他一周就治好了？！」
交代了一下注意事項，醫生走了。
唐塵重新坐在床邊，拉著唐繼的手，心裡有千言萬語忽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唐繼用力握住她的手，「姐，謝謝你。」
「傻瓜。我是你姐。」唐塵眼淚止不住的掉，趙桂芝也在一邊抹眼淚。
這三年唐繼一直靠營養液維持，皮膚白的沒有血色，身上更是瘦的皮包骨。
他有點餓，但不能吃太油的東西。
趙桂芝給王秀娥打電話，讓她煮鍋白粥送過來。
唐塵把唐家和自己這三年的情況，簡單快速的說了一遍，說到唐建國想把新店鋪給唐耀的時候，唐繼的臉色變了。
「小弟，當年你是怎麼跌下樓的？」
「姐，你信我嗎？」
唐塵斬釘截鐵，「我信。」
「那你信我是輕生嗎？」
「……」唐塵手指蜷縮了起來。
她不信。
可若唐繼真的是因為自己給他太大壓力才……
現在她說不信，會不會又是變相給他施壓？
看出唐塵糾結，唐繼握緊她的手，「我不會。」
唐塵抓著他的手，貼在臉上，「姐一直都不信。那你當時是……意外嗎？」
「不，我是被人逼下去的。」唐繼想起那天的畫面，心臟不堪重負的疼起來。
唐塵想叫醫生，被唐繼拉住了。
他忍了一會兒，終於緩了過來。
就在唐繼要繼續說的時候，走廊里響起奔跑聲。
很快，唐建國衝進病房。
醫院通知他這個家屬說唐繼醒了，他正躺在唐耀的陪護床上準備睡覺，頓時一個激靈，就沖了上來。
「唐繼！爸爸的好兒子！」唐建國擠了半天也沒擠出眼淚，只能擠個痛苦的表情往裡走。
唐塵橫跨一步，擋在病床前。
「先別忙著哭，等唐繼把兇手告訴我再說。」
「兇手？什麼兇手？」唐建國露出不滿的表情，「唐繼剛醒過來，需要好好休息。你不睡覺也不讓他睡，你到底是他姐還是他的仇人？」
唐建國推開唐塵，伸手給唐繼掖被角。
唐塵看到唐繼身子一抖。
「小繼，爸爸在這，你好好睡覺。睡醒一覺就什麼事都沒了。」
唐繼面無表情的盯著唐建國。
三年沒見，他留給唐繼恐懼的陰影絲毫未減，就連他警告的目光更讓唐繼心驚。
唐繼的臉更白了。
床頭的監護儀發出了心率過快的警報。
唐塵扯住唐建國的衣領，把他往後拽的一個踉蹌，「這裡有我，你去陪你的唐耀吧。」
她終於能體會趙桂芝說的，當你有個人想要保護的時候，你的力氣就會特別大。
唐建國很快藏起臉上的憤怒，但眼底一閃而過的殺意落入唐塵的眼中。
「唐繼要休息了，你走吧。」
「我不來你也不讓他休息。我一來你就讓他休息。」唐建國不滿的嚷嚷，「他是我兒子，我比天底下任何一個人都在乎他！」
唐塵嚴肅的眉眼，忽然浮現一抹譏諷。
「你可真在乎他，三歲後就把他丟在一邊自生自滅。因為我不讓你把他送人，你就停了我的生活費。天底下怎麼會有你這麼好的父親。」
唐建國臉色變了變，不滿的擺手。
「今天我照顧唐繼，明天你照顧。既然他醒了，這些護工也沒必要留了。」
「護工阿姨是我請的，跟你沒關係。小弟醒了，他有權利選擇讓誰照顧。」唐塵歪頭看向唐繼，對他笑笑，「對吧。」
唐繼快速看了唐建國一眼，又對著唐塵點頭。
「你看，既然小弟想讓我陪，你還是去陪你的唐耀吧。趕緊跟他商量一下，唐家的產業到底給誰繼承。」
唐建國好像剛想到這個問題，心裡擔憂唐耀多想，又怕他找上來刺激到唐繼。
「那我明天來陪床。」唐建國不甘心的往外走。
唐塵急忙反鎖了門，快步返回病床，「你墜樓，是爸爸逼的？」
唐繼看著她的眼睛，沒有血色的嘴唇緊緊抿著。
好半天，他猶豫著開口。
「姐，我是個廢人，這輩子都不能照顧你，還要拖你的後腿。」唐繼眼圈紅了，聲音哽咽，「如果不是給我治病，你就不會嫁給傅矜夜，也不會總跟他們要錢，讓他們小看你。」
「沒有的事。」唐塵摸著小弟的頭髮，又稀又軟。
她努力讓自己看起來輕鬆，不給唐繼壓力。
唐繼能從他姐的微表情里，猜出她的情緒。
他冰涼的手擦過唐塵的臉，唐塵才知道自己掉眼淚了，她急忙抹了一把。
「姐是因為你醒了，高興的。就姐這個脾氣，誰敢欺負我！」
唐繼被唐塵又哄又騙，在她保證無論發生什麼，都不會不要他這個弟弟，才終於開口。
「那天，我聽到爸跟唐耀的對話。他們說……」
唐塵有心裡準備，這件事跟唐建國和唐耀脫不開關係。
可親耳聽唐繼說出來，身子還是猛地一僵。
忽然，門外有悉悉索索的聲音，唐建國好像沒走，趴在門上偷聽呢。
她給唐繼打手勢，讓他等一等。
然後關了燈，假裝都睡下了。
等了足足有半個小時，躡手躡腳的腳步聲，才慢慢離去。
唐建國這麼怕，肯定是做賊心虛。
唐塵湊到病床邊，看到唐繼在黑暗中睜著眼睛，直直的盯著天花板。
她伸手在唐繼臉上晃了一下，唐繼轉頭看她。
他聲音很小，但足夠讓唐塵聽清楚。
「我聽到他們說，爸媽婚後一直不孕，聽人說抱養個孩子，很快就可以有小孩，然後他們就讓舅舅去找小孩。」
「真的很靈驗，自從舅舅抱回來一個小女孩之後，媽媽就懷孕了，但懷的都是女孩。他們就想把女孩賣掉換個男孩，正籌劃的時候，就有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