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各方反應

  京師,文淵閣。

  差點兒被昨夜大爆炸送走的大虞首輔,在兒子扶下,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中。

  不過整個人的氣色,較之前相比,已經差了很多。

  「我知道你們想說什麼,但現在這種時候,我們需要做的是穩定局勢。

  其他的事情,一概等事情平息之後再說。

  尤其是盧大人,這段時間你務必看好御史台,不能讓他們出來添亂。

  如果有人搞事情,無需客氣,直接讓錦衣衛拿人。

  越是這種時候,我們就越不能手軟,一切以維持朝堂穩定為重!」

  宋海東殺氣騰騰的說道。

  能夠成為內閣首輔,自然有其過人之處。

  平常時期裝作老好人,那是他年事已高,不想繼續折騰。

  不想和沒有能力是兩個概念,當下定決心干某件事的時候,他還是那個殺伐果決的帝國首輔。

  一再強調維穩,無疑是在向各派表明決心。

  哪怕垂垂老矣,隨時都有可能駕鶴西去,但只要他活著,就是大虞朝最有權勢的老人。

  「首輔放心,我們定會竭盡全力穩定朝綱!

  想來盧大人,也不會令人失望。」

  呂壽同一開口,盧之范當場就懵了。

  他何德何能,一天之內居然被兩名內閣大佬點名。

  但凡是敢說個不字,估摸著今天就別想從這裡走出去。

  「兩位閣老放心,下官定當竭盡全力!

  敢在此時搞事之人,定是心懷不軌之徒,下官和這等不忠不孝之人不死不休。」

  左都御史盧之范的表態,讓許多有想法的官員,一下子沉寂了下來。

  爭權奪利固然重要,但前提是能夠活下來。

  現在這些大佬的態度,擺明是誰搞事情,就先弄死誰。

  此時以身犯險,風險著實有些大。

  無數目光投向了次輔龐亨升,眼下這種局面,最有動機搞事情的就是清流黨人。

  作為上一輪政治鬥爭的失敗者,權力重新洗牌,最符合清流黨人的利益「不光是御史台,國子監也需要重視起來。

  還有各地的書院,同樣需要加強管理。

  發生了這種變故,那些野心家們,肯定會按耐不住。

  這些青年學子,最容易被人蠱惑,我們不能看著他們犯錯。

  我看以內閣的名義,向各地學正發布詔令,勒令他們嚴加管束各地的生員。

  膽敢妄言政事者,一律革除功名,永世不得錄用!」

  龐亨升的操作,驚呆了無數人。

  各地士子可是清流陣營的力量,以往黨爭的時候,這些士子都是他們的重要工具。

  清流大佬主動要求約束士子,這絕對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短暫的驚訝過後,眾人很快就反應過來。

  大局為重!

  管現在的機會多好,作為內閣次輔,龐亨升首先要考慮都是朝廷大局。

  如果做不到這一點,不光皇帝容不下他,朝堂上的有識之士也會先弄死他。

  大虞朝養士這麼多年,絕不是一場意外的爆炸,就能夠改變人心的。

  京師的變故,以最快的速度,傳遞到了揚州。

  驚聞噩耗,李牧整個人都呆住了。

  什麼樣的大爆炸,能有如此巨大的威力?

  估摸著把大虞朝全部的火藥集中到京師,密封引爆都不一定能夠造成這樣的破壞。

  基本上可以排除人為,誰要有這樣的能力,改朝換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侯爺,只要陛下沒事,一切都會過去!」

  李牧強忍著震撼上前安慰道。

  爆炸造成的損失,暫時還沒統計出來。

  可從目前搜集到的訊息來看,勛貴集團和外戚集團這次都是損失慘重。

  宦官和文官陣營的損失同樣不小,但他們的基數足夠大,有的是候補人員。

  靠血脈延續的勛貴和外戚就不行了,本來培養人才就困難,再死上一波完全是雪上加霜。

  對群體來說是災難性的,但對個體來說,卻是一個機會。

  官場上一個蘿下一個坑,上面空出來的位置,自然需要有人補上去。

  崗位多了,競爭也就小了。

  至於由此導致的權力失衡,那是大人物需要考慮的事情,暫時波及不到他這個小千戶頭上。

  『事情沒有這麼簡單,突然天災異象,必然會引起天下動盪。

  本想著改革完兩淮鹽政,填補上了朝廷的財政虧空,就能夠開啟一場盛世。

  現在看來怕是難了,天元一朝可真是多災多難啊!」

  舞陽侯忍不住感嘆道。

  天元帝從繼位開始,接手的就是一個爛攤子。

  靠著一系列的政治手段,才把大虞從深淵中拉了出來,距離天元中興僅一步之遙。

  可惜天公不作美,突然降下了一場災難。

  在這個崇尚天人感應的時代,乾旱洪澇災難都能夠扯到皇帝失德上,何況是這次京師大爆炸。

  相比對人心的影響,爆炸導致的直接損失,反而是次要的。

  接下來朝廷的重心,將不再是改革,而是怎麼穩固統治。

  「侯爺,京師的事情,我們暫時無能為力。

  不妨先集中精力,先把兩淮鹽政的問題給解決掉。

  想來這種時候,無論司禮監左公公,還是徐閣老都想儘快回到京師主持大局。

  此時找他們商談鹽政改革的問題,最容易在短期內達成一致。

  儘快完成任務,大家才能夠載譽而歸!」

  李牧諫言道。

  全部都是肺腑之言,作為大虞朝的官,他是真心希望朝廷能夠扭轉頹廢之勢。

  百姓對朝廷的要求不高,只要上面不瞎折騰就行。

  偶爾再砍幾個貪官,為大家出一口氣,那就更好了。

  大虞現在遇到的大小問題,歸根結底就是一個「錢」字。

  養活龐大的官僚系統要錢,九邊前線更是吞金巨獸。

  解決了錢的問題,其他問題就解決了大半。

  造成的惡劣影響,完全可以靠時間去淡化。

  只要朝廷足夠強大,人心就不會變化。

  實在是不行,大不了讓閹黨背鍋。

  反正他們的名聲最臭,也不在乎更臭一點。

  「你說的不錯,本侯不能繼續觀望了。

  徐文岳前幾天還給我下了帖子,只是考慮到防治瘟疫,剛頒布了宴請禁令本侯要以身作則,所以沒有接受他邀請,

  現在局勢發生變化,我就派人回復他,到時候你也跟著一起過去。」

  聽了舞陽侯的話,李牧腦袋瓜子嗡嗡的。

  搞了半天,這兩個明面上的對頭,私底下一直都有聯繫。

  什麼以身作則,純粹都是扯淡。

  無非是利益上,兩人沒有談攏,不方便直接見面。

  在大虞朝,大人物們選擇見面,本身就是政治表態。

  真正的利益談判,從來都發生在私底下,大多數時間都是雙方的師爺進行溝通扯皮。

  大人物親自上陣談判,多半只是做做樣子,故意演給下面人看的。

  「侯爺,末將過去不方便吧?」

  李牧志芯的問道。

  這種高端局,他這種小千戶根本沒資格參與。

  雖然在京中的時候,他也跟著自家叔父接觸過不少大人物,但那都是世交會面。

  除了他之外,還有其他勛貴之家的後輩在場,

  結交的對象,也是差不多大的年輕人,在那些大人物面前只為混上一個熟臉。

  作為下屬,被帶著參加這種高端局,代表的意義可不一般。

  「廢什麼話,讓你小子去,就老老實實的跟著去。

  這次過去,你代表的是鎮遠侯府。

  回頭記得寫信告訴你叔父,前面欠他的人情,老子現在給還上了!』

  舞陽侯不耐煩的爆了粗口。

  京師發生變故,他的心思早就不在揚州城。

  對舞陽侯這種外戚來說,宮中的皇上和太后,才是第一位的。

  哪怕自家在爆炸中,也有不小的損失,都比不上上面兩位的萬一。

  靠山在,他才是尊貴的國舅爺。

  選擇帶上李牧,還人情是順帶,主要是他需要有人出謀劃策。

  論起政治手腕,舞陽侯可不認為自己是一名閣臣的對手。

  人才他身邊確實有一些,可是這些人平日裡見他都小心翼翼,唯恐說錯一句話。

  帶過去見徐閣老,估摸著見面就被對方的氣場給壓制住了。

  府衙之中。

  「不可能!」

  「這不可能!」

  重重的將書信丟在地上,徐文岳還是難以相信這是真的。

  一場大爆炸,差點兒帶走了大虞朝,聽起來就是天方夜譚。

  「閣老,這種事情沒人敢亂說。」

  侯懷昌委婉的提醒道。

  喪子之痛疊加朝政變局,雙重打擊之下,擱誰身上都難以接受。

  然而,人終歸是要面對現實。

  尤其是這種權力大洗牌的時候,越早反應過來,就越能夠占據優勢。

  相比死在爆炸中的倒霉蛋,他們這些提前出京的,都是幸運兒。

  「天不佑我大虞!」

  徐文岳的感嘆,把侯懷昌嚇了一個半死。

  這種大逆不道的話,可不是能夠亂說的。

  雖然內心深處,他也是這麼想的,但有些事情只能想,不能說。

  「閣老,慎言!」

  侯懷昌急忙勸說道。

  他是被嚇著了,唯恐徐文岳悲痛之下,再說出什麼驚天言論來。

  「放心好了,老夫還沒有瘋給京中回信,讓他們給我兒發喪,不用等我了!

  朝中之事,等我先緩緩,明日再行商議。」

  徐文岳一臉悲痛的說道。

  他的兒子不止一個,可死去的卻是能力最出眾的一個。

  年紀輕輕就獲得了舉人功名,再過幾年拿到進士功名,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對他這種家庭來說,光一個功名不能說明問題,關鍵還是為人處世之道在這方面,長子恰好也繼承了他的衣缽。

  帶著徐家更上一層或許不現實,但守住家業延續富貴足以。

  苦心培養了二十年的繼承人,現在一切都沒了。

  一時間他都有了心灰意冷的感覺,不過很快就走了出來。

  能夠爬到官場的頂峰,徐文岳也是心志堅定之輩,絕不是這麼容易被打倒。

  死去的人走了,活著的人還要繼續。

  淮安府。

  「收拾東西,本相要回京!」

  左光恩神色凝重的說道。

  皇帝受了重傷,對他來說,就是天塌了。

  在他看來,兩淮鹽政改革再怎麼重要,也不及天元帝身體的萬分之一。

  對文武百官來說,就算是換個皇帝,官還是一樣做。

  可宦官不一樣,那是真一朝天子一朝臣。

  百官中的兩朝元老、三朝元老不在少數,能活的熬成四朝元老、五朝元老都可以。

  唯獨宦官沒有聽說過,能夠橫跨幾朝的。

  運氣好,碰上一個宅心仁厚的皇帝,還能夠換個閒散的位置養老。

  若是碰上一個狠角色,他們這些大宦官,都是最先被清洗掉的。

  「乾爹,現在不能走啊!

  您是欽差大臣,按照規矩在完成任務前,無詔不得回京。」

  近前的小太監急忙勸說道。

  皇帝發生意外,他同樣心急如焚。

  可越是這種時候,就越不能犯錯。

  好不容易才抱上的大腿,可不能就這麼倒了。

  「發生這種變故,本相不回去主持大局,還不知道那幫王八子會幹出什麼事。

  早知道兩淮鹽業這麼麻煩,雜家就不過來湊這個熱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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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光恩忍不住吐槽道。

  南下是為了刷個大政績,現在政績是快要到手了,偏偏京中發生了意外。

  幸好天元帝只是受傷,不是直接掛掉,否則後果更加嚴重。

  「乾爹,茲事體大,要不您把大家召集起來商議一下對策。」

  青年太監順勢提議道。

  這次的事情牽扯太大,遠超他的認知範圍。

  想要出謀劃策,都不知道該從何入手,只能寄希望於一眾閹黨大佬。

  「不錯,這種事情確實需要好好合計一下。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陛下的聖旨已經到了路上。

  以雜家對陛下的了解,他做事最討厭的就是半途而廢。

  為了改革鹽政,他足足布局了數年之久,絕不會輕易放棄。」

  左光恩點了點頭說道。

  雖然想立即回到京中,可事情還是要做的。

  對皇帝來說,越是人心惶惶的時候,就越要保持強勢。

  鹽政改革若是成功,對朝廷穩定局勢來說,戰略意義重大。

  有錢、有兵、有大義,這個天下就亂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