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鹽政改革

  「指揮使大人放心,我等定當一雪前恥!」

  四大千戶齊聲回應道。

  前面的失敗,可以說是意外。

  然而軍中失敗就是失敗,再充分的理由,也改變不了他們在指揮過程中存在失誤。

  關係背景無非是多幾次試錯的機會,一旦證明是爛泥扶不上牆,還是會被身後的勢力放棄。

  現在叛軍的主力都被打沒了,倘若連一群餘孽都無法解決,他們就不用在軍中混了。

  看得出來,舞陽侯還是很能拿捏人心的。激將法雖然老套,但勝在管用作為證明典型,李牧恨不得能夠當場隱身。

  別人的家孩子,可是非常拉仇恨的。

  就算大家往日裡的關係不錯,發生了這種事情,心裡也難免會有想法。

  想要消除這種隔閣,要麼大家的發展都不錯,要麼雙方差距拉開的足夠大。

  抽籤儀式很快結束,拿到任務的四人,紛紛告辭離去。

  憋了一肚子火氣,不發泄出來,很容易出事。

  「李千戶,你覺得他們多長時間能夠攻克泰州?」

  舞陽侯關心的問道。

  看得出來,上一次放跑了叛軍的意外,直接影響到了他對魔下將領的信心。

  「侯爺,叛軍剛吃了敗仗,正是軍心渙散的時候。

  那些被強征的士卒,是不會給他們賣命的。

  黃家兄弟在泰州大開殺戒,狠狠的得罪了士紳集團。

  根深蒂固的坐地戶,沒有那麼容易被連根拔起。

  叛軍出現了頹廢之勢,這些士紳家族隱藏在暗地裡的殘餘力量,也會伺機出來報復。

  前面他們兼併的小股叛軍,在叛軍陷入困境時,同樣是不小的隱患。

  敵軍現在的處境,可以說是內憂外患。只需要輕輕一推,這座破房子就會轟然倒塌。

  攻破泰州不難,無非是損失大小的問題。末將猜測,叛軍大概能夠支撐三到五天。

  事實上,就算不發起進攻,直接進行圍困,叛軍也很難撐過兩個月。

  從錦衣衛傳來的情報上看,敵軍錯過了今年的秋收,泰州城內存糧並不多。」

  李牧客觀的分析道。

  迅速拉起來的亂軍,本身就魚龍混雜。

  打順風仗的時候,還可以團結一致。

  一旦遇上逆風局,隱藏的內部矛盾,都會爆發出來。

  相比叛軍之前的草率攻城,五城兵馬司準備要充分的多。

  不光從南京調過來了一批重型火炮,還抽調大量工匠打造攻城器械,除此之外還有江南水師配合。

  攻破不了城池,也能夠拖到敵軍自行崩潰。

  「我明白你的意思,採取圍城封鎖,拖到叛軍自行崩潰,確實是最穩健的選擇。

  不過泰州之戰,關係到我五城兵馬司的顏面,這一仗必須要打!」

  舞陽侯嚴肅的說道。

  人在朝堂上混,有些事情必須堅持,

  如果五城兵馬司前面沒有打出任何戰果,那麼選擇最穩健的圍困敵軍,

  肯定是最佳選擇。

  現在情況恰恰相反,除了一次失誤外,五城兵馬司在戰場上表現的都不錯。

  人可以接受從未擁有,但無法接受得到過再失去。

  洗刷污點的最簡單做法,就是趕緊贏回來,

  高郵州叛軍分兵撤離,固然跑了不少溫家子弟,但也加劇了叛軍潰敗速度。

  留給五城兵馬司的時間不多了,他們必須趕在京營剿滅南通州的叛軍前,先一步攻克泰州城。

  「轟隆隆.」

  密集的炮火聲,拉開了攻城戰的序幕。

  城牆上,黃家兄弟已經沒了往日的豪氣。

  不同於以往的失敗,這次出征遭遇朝廷的騎兵,稀里糊塗的就損失慘重。

  尤其是老營的損失,對泰州義軍的影響最大。

  為了穩定軍心,他們不得不親自走上城牆,指揮士卒們守城。

  「大哥,敵軍準備的很充分,馬上就要越過護城河了。

  泰州失守是時間問題,趕緊找機會突圍吧!」

  黃仁亮急切的勸說道。

  他才二十多歲,還有大把的時光可以享受生活,可捨不得死在泰州城。

  不過在義軍中,威望最高的終歸是黃仁龍。

  就算是要跑路,也要老大同意才行。

  「二弟,城中缺糧,撤離是肯定的。

  不過敵軍騎兵的威力,你是見識過的。

  在平原大地上和那群殺神遭遇,我們就根本不是對手。

  就算是要突圍,也必須確定他們離開之後,才能夠行動,

  可惜在水師中的關係聯繫不上,不然從水路離開,才是最佳選擇!」

  黃仁龍剛感慨完,一枚炮彈就飛了過來。

  「蹦」的一聲巨響過後,身邊的三名衛兵被炸得四分五裂。

  僥倖逃過一劫的黃家兄弟,三魂六魄就直接去了一半,身體本能的跑下了城門樓子。

  主師帶頭跑路,附近的守城土兵,盲從的選擇了跟隨。

  眨眼的功夫,城門樓子上居然出現了兵力真空。

  回過神來之後,黃仁龍當即怒斥道:

  「你們怎麼下來,趕緊給我回去!」

  幸好有護城河阻攔,不然剛才守城士卒的混亂,敵軍就奪取了城牆。

  士卒們被驅趕了回去,但造成的惡劣影響,卻怎麼也揮之不去。

  從士卒們充滿怨恨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來他們對主帥的敬畏,在此時發生了變化。

  顧不上安撫軍心,此時黃家兄弟腦子裡,全都是怎麼跑路。

  再次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兩人對造反大業,越發的沒有信心,

  理智告訴他們,再不快點兒跑,就要永遠留下來了。

  淮安城。

  「左相,這是兩淮地區的鹽場的分布圖。

  我們清查了淮安府幾座鹽場的帳目,內容很是觸目驚心。

  按照朝廷的鹽法徵稅,光這些鹽場每年應該貢獻的稅收,都不低於一百四十萬兩。

  以此進行推算,兩淮地區的鹽業稅收入,應該在兩百五十萬兩到三百萬之間。

  兩淮鹽業大約占全國鹽業的三分之一,取一個折中數據,理論上全國的鹽稅收入應該在八百萬兩上下。」

  顧遠松的話說完,室內的氣氛一下子凝重起來,

  朝廷去歲鹽稅收入一百三十萬兩,同八百萬兩相比,完全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上。

  這個數字上到皇帝跟前,還不知道把天元帝氣成什麼樣。

  超過八成以上的稅收,被官僚系統和鹽商集團瓜分,擺明就是在欺負皇帝沒見識。

  「外界都說我們貪贓枉法,可和這些傢伙相比,我們還真不算什麼。

  鹽業本就暴利,結果這些人,還是不知足。

  朝廷制定稅法的時候,可是充分考慮了鹽商們的利益。

  大虞朝在冊人口八千萬,真實數據翻個倍,雜家認為不過分。

  人人都要吃鹽,每年食鹽消耗量超過二十億斤。

  哪怕每斤鹽,只賺一文錢,那也是兩百萬兩白銀利潤。

  何況除了人之外,餵養牲口、各種作坊,都離不開鹽。

  每年的真實消耗量,四五十億斤肯定要有的。

  各地鹽場的總產量加起來,也能夠對得上數據,

  本相活了大半輩子,從來都沒有聽說過有鹽滯銷,想來都是賣了出去。

  就按最少的計算,朝廷每年從鹽政上收取一千萬兩鹽稅,應該不過分吧?」

  左光恩的話一出,在場眾人都驚呆了。

  從數據上計算,一千萬兩的鹽稅肯定不過分,實際操作中就不一樣了。

  鹽業利潤太過巨大,各方都會忍不住向裡面伸手。

  如果把情況據實奏報給皇帝,誰知道天元帝能否容忍這種分贓模式。

  就算今上可以接受,後面的皇帝覺得不過癮,想要多分怎麼辦?

  「左相,全面改革鹽政風險太大。

  光兩淮鹽業就鬧出這麼大的動靜,若是進行全國推行,下面的牴觸情緒怕是會非常大。

  不如我們折中一下,朝廷的鹽稅還是照常徵收。

  有了兩淮鹽商的榜樣,想來我們核定一個徵收數據,各地鹽政衙門是能夠完成的。

  缺額部分,乾脆讓各地鹽商,主動報效朝廷。」

  戶部侍郎龐承傑急忙開口勸說道。

  改革鹽政是為了解決財政問題,不是要掀翻桌子。

  兩淮地區的變故,已經讓官僚集團利益嚴重受損。

  若是全國搞一遍,大家的日子,就不用過了。

  本質上就是利益分配的問題,有人拿的多了,自然就有人拿的少。

  在鹽政這個龐然大物下,隱藏的大小利益集團,實在是多不勝數。

  朝廷能夠在兩淮地區順利展開,那是兩淮七大世家造反了。

  雖然是被逼反的,可造反就是造反,直接讓朝堂上的一眾官僚必須拋棄他們。

  類似的操作,只能幹一次。

  提前有了防備之心,下一次再想這麼玩兒,就沒這麼簡單了。

  「龐侍郎的提議,也不是無法考慮。

  不過這種事情,光本相願意不行,還要大家肯配合才行。

  若是各地的鹽政官員依舊瀆職,下面的鹽商還是不知死活,那本相也沒辦法!」

  說話間,左光恩故意把雙手一攤。

  有了剿滅兩淮七大家族的先例,他對世家大族的敬畏之心,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以武力著稱的鹽商利益集團,在朝廷的兵鋒之下,都這麼不堪一擊。

  其他純粹的文人世家,就更不用說了。

  一旦離開了朝堂,這些人除了在士林的聲望外,就是一文弱書生。

  反正他這宦官頭子,不需要擔心自己的風評。

  這種心態上的變化,直接影響到了左光恩的決策。

  「左相,這世上還是聰明人更多。

  個別蠢貨,無法理解您的善意,那就送他們下去好了!」

  顧遠松笑呵呵的說道。

  閹黨的勢力大漲,錦衣衛的聲勢也是水漲船高。

  意識到到了文官集團的軟弱,他這個錦衣衛指揮使,做事的時候同樣強硬起來。

  看似這次南下因素很多,但本質目標就一個一一搞錢!

  一誰能夠辦好這份差事,誰就是天元帝的朧股之臣。

  誰若是阻礙朝廷搞錢,誰就是皇帝的眼中釘、肉中刺。

  哪怕是代表清流的徐閣老,進入兩淮地區後,也沒有表現出一位閣臣應有的政治鬥爭水平。

  不是他的能力不行,而是人家早就看透了問題的本質。

  作為朝堂上的大佬,不光要考慮自家派系的利益,同時也要考慮帝國的利益。

  當兩者利益發生衝突時,就非常考驗政治智慧了。

  內閣兩位清流大佬,在關鍵時刻的做法,就是成功案例。

  龐閣老選擇的方式是裝病躲麻煩,徐閣老的應對方式則是裝糊塗。

  口口聲聲叫囂著要打倒閹黨,結果實際操作中,卻故意避開了閹黨。

  清流黨人同樣有自己的政治抱負,只是迫於身處局中,沒法背叛自己的階層。

  身份立場決定了,他沒法像閹黨一樣替朝廷搞錢,但不等於徐文岳就不想解決朝廷的財政問題。

  在兩淮地區的變故中,清流黨人沒有掀起政治風暴,很大程度上是被上面兩位大佬給帶偏了。

  遇上天元帝這種精明的主,那種唯派系利益是從的官員,根本進入不了內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