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當今天下,鮫人族的境遇,已經十分艱難,倖存的族人,越來越少。
看在同族的份上,星質也不會去揭發杼悲,她好心道:「落霞居士是靈境修士,府上又有絕殺大陣,我不知你是怎麼混進來的,但奉勸你,儘早離開,別白白丟了性命。」
頓了頓,又道:「我不會去向落霞居士告密邀功,但府上其他的人,卻不一定,你此舉有些冒險了。」
杼悲平復好心情,道了句「多謝」,而後離開。
她要找拿走苦歌大人密鑰的女子,像這樣的機密之事,杼悲不會隨便告訴其他人,哪怕是自己的族人。
此事就連她和離朔創建的勢力「泉」,其中也不過寥寥幾人知道。
杼悲冒險前來落霞居,更多的是想知道,對方為何會知曉苦歌的暗語,她會是鮫人族嗎?
如果她是同族,那麼泉宗一定要盡力拉攏她。
鮫人族從古自今,沒有宗門一說,泉宗的出現,是效仿人族而建立的宗門。
杼悲行走鍾靈天下時發現,家族勢力,大不過宗門勢力。因為宗門,它不看血緣、地緣,只看天賦、根骨,可以將形形色色的天才,凝聚在一起。
當她和離朔,效仿人族建立宗門後,吸納的,可以是鮫人族,也可以是其他異人族,諸如靈芝一族、羽人族、厭火族、小人族等。
這些異人同樣受迫害極深,對人族恨不得啖食其肉,但從來沒有團結其他異人族的想法,杼悲救了第一個小人族的異人,對方感念她和離朔的恩情,於是一路跟著他們,自然而然,成為泉宗的一員。
後來泉宗救的異人,越來越多,發展成如今的規模。
小人族身形小,擅於收集情報,靈芝族擅長治癒,羽人族天生能飛,在撤離時,能發揮出巨大的作用,厭火族可吐火,是泉宗裡面的戰力組成部分。
杼悲從人族的書籍上學到,君子善假借於物,也在踐行這句話,她憎惡人族,卻不得不承認,人族確實很聰明。
在任何時候,單打獨鬥都是不行的。
寧扶桑也知曉這點,所以身邊逐漸有了潛淵、蠶靈、榕姜。
潛淵化龍之後,戰力會直線飆升,萬一哪日她受難了,潛淵可以緩解她獨木難支的境況。
蠶靈淵博,神識強大,可做她身後的眼睛。至於榕姜,他的煉器術,已經證明了他的作用。
寧扶桑並非全能,她不會煉器、也不會煉丹,陣法禁制,雖略懂一二,卻不精通。
她有自己很不擅長的東西,若花費很多時間去學,太浪費精力,也不一定有收穫。
像榕姜給她的桃殺幻境、卿塵的神龜玉、當初揚若借她的靈竹古傘、以及她在玄英閣定製的萬壽境,寧扶桑自認為,她是煉製不出來的。
青朴小院中。
寧扶桑將沼泉翻譯過後的竹簡,按照原本的順序排列好。是一首她看不懂的詩。
不過也沒關係,她慢慢想就是。
總歸是有點線索了,還是比無頭蒼蠅好得多。
蠶靈忽然道:「有人來了。」
這點距離,其實寧扶桑也察覺到有腳步在往青朴小院靠,她收起謄抄好的詩句,抬眼往窗外看去。
落霞居士似乎極其喜愛,以鮫人少女為差使,府上的婢女,都是曼妙如蓮的十七八歲少女模樣的鮫人。
婢女身著鮫紗,步履輕盈,堪堪停在院外,柔聲細語道:「曜靈大人,落霞居士今晚在明月台設宴,故遣奴婢來邀請您。」
寧扶桑知曉落霞居士的心意,她今日有客,必然不能和自己再討論牽星術了,又擔心冷落怠慢了她這位客人,便邀她一同在明月台宴飲。
明月台高達百丈,勁風獵獵,吹得人衣袍如舞。
寧扶桑隨婢女到的時候,落霞居士正好踏月而來,廣袖一揮,冷風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座上七人,四女三男,禮節性地互相見禮。
落霞居士微笑著介紹道:「這位是曜靈道友,與我雖相識不久,卻可為知音。」
幾人一聽這話,便知這位陌生少女,是落霞居士的貴客了,逐一報了名諱,投以溫和的笑意。
寧扶桑微微頷首,打量座上幾人,忽地眼睫顫動了一下。
綠袍男子頭戴白玉冠,腰懸鎏銀短匕首,相貌不過中人之資,周身氣度卻尤為不凡。
但是讓寧扶桑觸動的,並非這個男子,而是男子身邊添酒的婢女。
當初她和揚若在清波洞湖,遇到的第一個鮫人少女。
寧扶桑一直知道她沒有死在妖禍之中,卻也沒有想到,她們會在這裡,以這樣的方式相見。
離開清波洞湖這麼久,關於王庭遺址的線索,這鮫人少女,又收集了多少呢?
寧扶桑唇角微微揚起一個弧度,垂著眼瞼,飲了一口上陵城最新的浮花靈酒。
一朵柔軟的粉花,飄浮在酒面,散出濃郁清甜的香氣。
杼悲不動聲色地,觀察著落霞居士的三位客人。對面玄衣箭袖的少女,姿容清麗,眉宇間透露著幾分英氣,一身打扮,十分的爽淨利落,應該是用刀、劍之類法器的修士。
目光輕移,看向另外一位鵝黃廣袖挽仙裙的女子,身如幽蘭之纖細,氣質溫婉如秋水。但杼悲可不會被女子的表象所迷惑。
能和落霞居士有來往的人,怎麼可能是個純好人?
她收斂心神,用眼角餘光去窺視,右下邊的女子。
年輕道姑頭戴淺黃蓮冠,天庭飽滿,丹鳳眼微揚,容貌也是生得一等一的好,唇下角一顆小痣,十分具有標誌性。
這三名女修,哪一個才是古昔年口中之人呢?
杼悲沒有看懂人心的本事,僅從面相,更是看不出來什麼。
因為越是修為高的修士,越神秘莫測,越不能看表面。
但杼悲知道,三人之中,無一同族。
苦歌大人,怎麼會把密語,告訴一個外人呢?
杼悲沒有接觸過這位副使,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苦歌背叛了鮫人族。
忽而雲層散盡,明月高懸,星辰閃爍。
黃衣女修盈盈笑道:「在明月台上宴飲,倒真是方便舉杯邀明月了,我這酒盞之中,恰有一輪明月,敬落霞道友。」
落霞居士舉杯與黃衣女修遙遙相碰,將酒一飲而盡。
場上另外一名朱衣男子,笑道:「此刻星辰明亮,倒讓我想起,昔年在落霞居學習牽星術的光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