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雨勢將歇,可被謝識琅摔得沉響的屋門還在曉真耳畔迴蕩。
她端著臉盆進來,供女子洗乾淨面上的眼淚,還是沒忍住問:「姑娘,您既然想要同丞相在一起,又何必那樣氣他,還說荷包不是繡給他的,您繡的手指頭分明都扎了好些洞了。」
曉真的語氣很心疼。
「丞相疑心您對他有心思,您何不順勢告訴了他?這樣打消了他的疑心,若是他真與張姑娘在一起,那您腸子悔青了都來不及。」
謝希暮將淚痕擦乾淨,淡聲:「你真以為我打消了他的疑心?」
曉真一愣,「什麼?」
謝希暮一改方才委屈模樣,笑道:「傻丫頭,若是我方才真順勢承認了對小叔叔的心思,你覺得他會怎麼辦?難道他真的會就這樣娶我?」
曉真嘴唇動了兩下,「那不然……」
「你算錯了關係。」
謝希暮耐心道:「從頭到尾,是我喜歡他,並不是他喜歡我,就算到了如今,他還是將我看作侄女,你說若我同他表明心意,他會怎麼樣?」
曉真心驚道:「恐怕會嚇得趕緊娶了張家姑娘,或者將姑娘您嫁出去,以絕後患。」
「沒錯。」
謝希暮笑了笑,「我不能告訴他我喜歡他,但是他不是傻子,看出了我露出的破綻,免不得心生懷疑,
人一旦生了疑心,便會時刻掛心,時刻掛心了,才不會將我看作侄女。」
曉真忽然覺得自家姑娘織了好大一張網,步步引誘,便是為了讓丞相自投羅網。
「高。」
曉真讚嘆:「姑娘您在玩弄男人心思這方面真是高。」
「話怎說得這般難聽。」
謝希暮抿唇靠在了貴妃榻上,把玩著謝識琅扔下的荷包,「只是玩弄他的心思罷了。」
「可您不是說,太后今日還特意安排了張姑娘和丞相見面嗎?這樣下去,丞相該不會真的與張姑娘成了吧?」曉真擔心。
「不會。」
謝希暮對這一點倒是自信,瞥了眼曉真,忽然道:「春狩在什麼時候來著?」
「姑娘怎麼這麼快就忘了?」曉真道:「六日後,定的是後日出發。」
謝希暮抿直的唇線微微挑動,「我知道了。」
曉真總覺得姑娘又在打什麼鬼主意了,不過她也猜不透,自家姑娘的心思可太深了。
*
京城離西山不算太遠,可為了皇帝和后妃出行少顛簸,行進速度會慢許多。
謝樂芙一大早便被喊醒了,撩開馬車簾後,見謝希暮一個人坐在車上,又瞥了眼前頭阿梁馭的馬車,看熱鬧道:「你怎麼不同你小叔叔坐在一起?平日裡兩個人恨不得粘在一起。怎麼?吵架了?」
謝希暮瞧了她一眼,「沒事。」
沒事?
謝樂芙一聽這語氣就覺得不對勁,若是謝希暮多說兩個字她都不會懷疑,這態度,看來兩人真起齟齬了。
不過,這對她來說自然是好事。
謝識琅慣來偏疼謝希暮,兩個人吵架,她倒要看看後頭二人還怎麼好得起來。
她一屁股坐在旁邊,陰陽怪氣:「你如今又得太后恩寵了,自然不需要謝識琅的幫扶。」
「妹妹這是何意?」謝希暮蹙眉。
謝樂芙挑眉,頗為不服,「難道不是嗎?不止府上,連京中都在傳,謝識琅對我這個真千金愛答不理,偏偏對你這個假貨偏愛得不行,就連太后都對你青眼……」
說到這兒,小姑娘停頓了下來,狐疑道:「你該不會要麻雀飛上鳳凰枝,搖身一變,進宮當娘娘了吧?」
謝希暮實在聽不下去了,糾正:「是飛上枝頭做鳳凰。」
「一個道理。」謝樂芙瞪了她一眼。
謝希暮頗為無奈。
世人怕是都以為她撿了個天大的便宜,認為太后召見,是她得了老人家的青眼,卻無人知是太后知曉了她對謝識琅的心思,擔憂她讓謝識琅的坦蕩人生背上污點。
叔叔與自己親手撫養長大的侄女暗度陳倉,若說出去,只怕謝識琅的官途都要蒙上塵埃。
太后是明為提醒,實為威脅。
「呵。」
「老東西。」
謝樂芙耳邊好像傳來什麼動靜,瞧過去,「謝希暮,你嘀嘀咕咕什麼呢?」
女子面帶笑意,「我是在說西山景色不錯,等妹妹到了,又可以好好放鬆一下了。」
謝樂芙感興趣道:「真的假的?那是不是可以騎馬?」
謝希暮眼眸流轉,「妹妹會騎馬嗎?」
「不會誒。」謝樂芙轉了下眼珠子,頤指氣使:「那到時候你來教我。」
謝希暮不僅沒有不高興,反而來了興致,「好啊,我的馬術是小叔叔教的,一定可以教會你的。」
曉真在一旁聽得莫名心慌。
姑娘慣來不喜歡摻和別人的事情,這次如此主動教謝樂芙,很不對勁。
到了歇息的時候,大隊伍也停了下來,安營紮寨,謝希暮入了自己的帳子。
只見一片漆黑中,被窩裡似乎有東西在動彈。
曉真比她更敏銳,率先趕過去,用劍挑開了被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