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雨薇不愧是學表演的。
蒼白的臉色，虛弱的語氣，還有那蓄滿淚水的眼睛。
一開口，大滴的眼淚就順著臉頰滑下來，語氣還充滿自責。
季晏禮看向地上那把沾著血的水果刀，不可置信：「雨薇，你是說，是念念剛才拿刀劃傷了你？」
季家的傭人也嚇壞了。
連忙進去把季雨薇扶起來：「雨薇小姐您沒事吧？我扶您起來。」
季雨薇卻不想讓傭人來扶。
她這麼多年都沒在家住，所以現在哥哥們才和她感情淡了，大哥小時候也是很疼她的。
她劃這一刀，一來是要破壞江念在大哥眼裡的印象，二來也是要藉此機會和大哥重新親密起來。
於是季雨薇哽咽著抬起頭來，帶著哭腔：「大哥，我覺得有點腿軟，你可不可以把我抱回房間？」
季晏禮神色冷峻。
並沒有真過去把季雨薇抱起來。
只是吩咐傭人把季雨薇背回房間，打電話叫陳醫生回來給她包紮。
繼而深吸口氣，看向江念：「念念……大哥知道你心疼爺爺，但是你也不該這麼衝動，就這麼拿刀子傷人。」
聽到季晏禮的話，江念身形一頓。
眸光幾不可見顫了顫。
季晏禮又語氣生硬道：「我先不多說什麼了。你現在回房間，好好反省一下。」
江念原本要說出口的話，終究沒再開口。
指尖動了動，說了聲：「……我知道了。」
雖然沒能讓大哥親手抱自己回房，但能看到大哥對江念心生不滿，也夠了。
季雨薇看到江念轉身離開，眼裡露出幾分得意。
就算二哥和五哥對江念另眼相待又怎樣，大哥現在不就覺得她惡毒了？
*
目送江念回到房間，季晏禮也回了自己的臥室。
坐在桌子前卻久久不能平靜。
他知道自己剛才說話的語氣，應該傷了念念的心。
這孩子才剛剛回家四天。語氣生硬地讓她回房反省時，他不是沒動惻隱之心。
可他這個做大哥的，不能在發生剛才那種事之後，還捨不得責備妹妹半點。
季晏禮靠在椅背，閉上眼睛。
念念從出生就母親去世被父親拋棄，被養在鄉下表姑家裡，甚至連學都沒有好好上過。
所以從小到大，或許根本沒有親近的人來從小教導她，培養她正確的三觀。
當季晏禮前幾天看到，江念是因為1打17，把其中六個女生打到住院所以被窯縣高中開除的，他沒有半分像網上一樣，覺得自己妹妹多麼厲害，只覺得擔憂。
而當他今天收到江城警察局的消息，說念念在開學第一天放學後，還把宋家的宋聞璟和五個混混打到昏迷不醒送被醫院，他的這種擔憂就更加強烈了。
……念念她，太暴力了。
比起暴力行為本身，他更擔心，念念是習慣了把暴力當成解決問題的方式。
或許念念從小到大就是這樣，才能保護自己長大到現在。
或許念念的身手也的確很厲害。
可如果是這種性格，以後遇上更加兇狠的人怎麼辦？別人傷害到她怎麼辦？
季晏禮不敢想。
也正是因為他知道江念做過的這些事情，所以開門看到季雨薇捂著流血的胳膊，說是江念劃傷了她，他才沒有懷疑。
畢竟念念確實是當著他的面，眼神冰冷地直接將季雨薇拽去雜物間，關上門。他也知道，這種事，念念不是做不出來。
季晏禮想去和江念談談。
一時卻不知該如何措辭。
就在這時，管家卻在外面敲門。
季晏禮揉了揉因煩躁而皺起的眉心，深吸口氣，讓人進來。
管家進來時卻神色複雜，手上還拿著一台手機：「大少爺，本來不該在您要休息的時候進來。可我想，您還是看看這段監控……」
監控？
季晏禮瞳孔一縮。
猛然想起兩個月之前，管家和他報備過家裡更新了安保設備，連同雜物間也安裝了最新款的監控。
他竟然忘了這茬。
打開監控，視頻進度條拖到後面，季晏禮赫然看見，江念只是將季雨薇摁在牆上警告，之後就放開了她。
是季雨薇自己在江念轉身的瞬間，拿刀劃傷了自己的胳膊，又在門開之後跟他哭訴。
這件事，不是念念做的！
看完視頻，季晏禮猛地站起身來。
「大少爺……」管家的聲音還沒落下，季晏禮已經拿著手機匆匆走出房間。
站在江念的房間外。
季晏禮深吸口氣，敲了敲房門：「……念念，你睡了嗎？」
沒過幾秒，門被一下打開。
江念已經換上了睡衣。
寬鬆的純棉睡衣，顯得少女身形越發纖細單薄。肌膚在冷白燈光下不見血色，巴掌大的小臉，黑髮柔軟散落在肩頭。
只是此刻，那雙向來清冷的眼睛愈發淺淡，顯得朦朧讓人看不清。
「……大哥？」
江念叫了一聲。
以為季晏禮是來看自己反省的情況，低聲道，「我在反省了。」
季晏禮被少女這句反省，驀地刺痛心臟，內疚鋪天蓋地湧上來。
攥緊拳，薄唇抿成一條線：「你是說，今天真的是你拿刀劃傷了雨薇？」
那個人說，被人污衊如果沒有足夠有力的證據，就別妄圖靠辯解讓別人去相信自己。不會有人相信的。
江念沉默了一瞬，垂下眼：「……嗯。」
這聲嗯，一下子把季晏禮搞破防了。
這是他的親妹妹。
卻不覺得他會相信她。
甚至連一句辯解，都不嘗試去說。
他還想著接妹妹回來後，成為妹妹的依靠給她家的溫暖。但實際上他根本就沒做好。沒給妹妹足夠的信任，也沒給她足夠的安全感。
「嗯什麼嗯？明明不是你做的，為什麼之前不說，現在也不說？」
向來沉穩的季晏禮第一次這樣語氣急躁。一把將妹妹擁進懷裡，聲音里都是自責。
「都是大哥不好……大哥竟然沒有問你，就覺得是你做的，還讓你自己回來反省。」
季晏禮撫上妹妹的長髮，感覺自己也鼻頭一酸，低啞道，「對不起，念念，可不可以原諒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