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嫚忍無可忍,上手一把拽過謝淑怡就撓她,「你再胡扯看我不收拾你。」
謝淑怡怕癢,掙扎著笑著求饒,「錯了錯了,不說了。」
「夫人……」
身後忽然一道熟悉的嗓音傳來。
喬嫚呼吸一滯,繼而緩緩轉過頭,就看到一身青色勁裝的明峰。
明峰躬身行禮,「見過夫人,陸夫人。」
喬嫚面色微窘,不知道剛才那番話有沒有被明峰聽到。
他是寧祈的心腹,若是聽到了什麼不該聽的,一定都會傳到寧祈耳朵里。
雖然說剛才她和謝淑怡也沒說什麼大逆不道的話,但也不是什麼能傳出去的好聽的。
她還是要臉的。
身體往後靠了靠,喬嫚揚著溫婉得體的笑,「何事?」
明峰將手中的長條紅色錦盒奉上,「侯爺特讓屬下送來。」
喬嫚怔了怔,她當然知道那盒子裡裝得是什麼,
但問題是——
方才她們周圍也有幾個夫人收到簪子,但人家那無一不是自家男人親自送來、再親手為髮妻簪上,情深意重,令人好生艷羨。
她當然沒指望寧祈能親自送來再給她戴上,但你不送來也就算了,那就等到一切結束回到自己院子裡再說不行嗎。
非要讓自己的屬下送來作甚?
她方才還因為他奪得彩頭的那點顏面這會又讓他給磨沒了!
這不,一身著碧綠色鏤金暗花褂子的年輕婦人耳尖眼亮,看到聽到了喬嫚這邊的事,撫了撫鬢間光彩熠熠的寶石簪子,「皇后娘娘賞賜的簪子,不論做工還是質地都乃上乘,我家夫君方才也給我送過來了,寧夫人也快戴上試試。」
喬嫚偏了偏頭,她認得這是寧遠伯家的兒媳婦章氏,她鬢邊戴著也正是沈皇后賜予的彩頭,方才寧遠伯世子親自送來並替其戴上。
小兩口那眼神繾綣,情意都要溢出來一般。
見她不作聲,章氏似不達目的不罷休一般,「平陽侯公務繁忙,想來無暇抽身親自為夫人送來;但畢竟是侯爺為夫人贏來的榮譽,夫人切莫辜負了這番心意才是。」
喬嫚心下好笑。
章氏這起人物都能在她面前耀武揚威了?
「章姐姐與夫婿琴瑟和諧,妹妹也有所耳聞。」
她聲線柔和,聽上去當真是個溫軟單純的小姑娘。
章氏登時得意之色更甚,「聽聞平陽侯與房家的錦玉妹妹青梅竹馬,想來錦玉妹妹對侯爺必定知之甚深,夫人若是得空,不妨多向錦玉妹妹請教請教,也好熟知侯爺的喜好,更能伺候好夫君。」
謝淑怡都要氣笑了。
讓喬嫚一個明媒正娶的妻子去向別的女人問自己丈夫的喜好?
章氏說得這是人話?
明峰雖然不了解婦人之間的相處,但他不傻,自然聽得出那位世子夫人言語動作間的炫耀得意。
秀玉從明峰手裡接過錦盒,慢條斯理的打開後遞到喬嫚面前,「夫人,可要戴上?」
喬嫚輕掃了一眼,「收起來吧。」
這話一出,謝淑怡都愣了。
她家小姐妹什麼時候這麼好脾氣了?被人炫耀刺撓到跟前了還能忍著?
秀玉欲言又止,顯然和謝淑怡也是同樣的想法。
喬嫚當然不是真的要忍,千嬌百寵長大的女孩怎麼可能是個忍氣吞聲的性子。
「章姐姐佩戴這簪子當真是好看,倒讓我想起曾聽說的一樁舊聞。當年, 先皇后也曾在先帝朝騎射比賽時立過彩頭,彼時的彩頭是象徵夫妻一體同心同德的同心結;章大人當年一馬當先奪得頭彩。」
「可奇怪的是,那枚同心結,章大人似乎並沒有交到章夫人手中。」
章氏臉色頓時青一陣白一陣。
她父親偏愛妾室雲姨娘,上京城中幾乎無人不知;她和母親為此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冷眼。
而喬家父母卻是出了名的恩愛夫妻,喬嫚自幼備受父母的疼愛呵護,兩個兄長也是視她如珠如寶。
她和喬嫚年齡相似,又同住上京城,自幼如此明顯的對比之下,章氏說不羨慕是假的。
所以剛才聽到那些,她好像心裡頓時平衡了似的。
看吧,老天爺總是公平的,給了那般好的父母,自然婚事上就讓你沒那麼稱心如意;
那一瞬,她多年的不平和嫉恨仿佛再度涌至心口,百感交集之下沒忍住一時口快。
章氏本以為平陽侯那般清冷,大庭廣眾之下,喬嫚怎麼也該收斂幾分不會給她難看,以免惹丈夫不喜,誰料對方竟絲毫不避諱、還拿她父母的事頂了回去。
旁的事也就罷,父母的事是章氏的痛處,喬嫚一擊即中要害,終於是得了清淨。
謝淑怡見狀心中暗道痛快。
章氏估計是想挑軟柿子捏,但撞上喬家的嬌嬌……
也算她倒霉。
周遭有幾個官眷夫人旁觀良久,看到這不由得覺得章氏眼皮子淺薄。
「你說說,這寧遠伯家的世子夫人,怎麼一點利害關係都不懂。」
「可不是,不管是寧家還是喬家,哪個也不是好得罪的,她非要逞一時口舌之快。」
「話是這麼說,但那侯夫人那般年輕,又是如花美貌,怎麼這平陽侯爺就如此不知憐香惜玉呢。」
「哎呦,男人的憐惜還是什麼金玉好東西不成?非得人人稀罕啊?你瞧那侯夫人像是在乎男人小恩小惠的性子嗎?人家如今正兒八經生了侯府的嫡長子,娘家又爭氣,換成我,這日子就該怎麼順心怎麼過,哪用在乎別人啊。」
……
那些婦人說話的聲音不大,但因為是奉承喬嫚的話,倒也沒有壓得很低,所以一五一十的,喬嫚聽得清清楚楚。
她沒吭聲,垂在身側的手指蜷了蜷。
沒錯,她如今就是要自己怎麼順心怎麼來,不要顧念任何人!
明峰從沒覺得婦人之間的門道這麼深,他就給夫人送個簪子,好像就聽到許多不該聽的。
但從夫人三言兩語懟得那章氏無言以對,他也看得出,夫人絕非看起來那樣的溫軟無害。
喬嫚揮了揮手示意,明峰下意識頷首,「夫人吩咐。」
秀玉上前一把明峰擠了出去,沒好氣,「沒叫你!」
「夫人喚得是我!」
喬嫚輕斥:「秀玉!」
明峰撓了撓後腦勺,黝黑的臉頰上泛起了一層薄薄的紅暈,「夫人,不礙事,是屬下唐突了,屬下告退。」
以前侯爺叫他的時候也是那個手勢,所以他剛才一時沒反應過來。
素來沉穩的明峰大人落荒而逃,喬嫚無奈的點了點秀玉,「你呀,明峰又沒惹你,為何那般無禮?」
秀玉訕訕的,乾笑道:「侯爺惹夫人不快,奴婢就連帶著看那人也不順眼。」
謝淑怡忍俊不禁,「這丫頭也算忠心護主,你就別怪她了。」
喬嫚:「不說這些,秀玉,你去母親那看看安哥兒,若是那祖宗又鬧了,就將他抱過來。」
秀玉領命而去。
明峰氣喘吁吁而歸,寧祈不由得多看了他幾眼,「何事失了分寸?」
明峰一頓,面露難色。
男人見狀眼神微微眯起,「發生了什麼事?」
明峰便將方才的所見所聞一五一十交代了清楚。
寧祈聽罷,揉了揉眉峰,生平第一次對一個婦人覺得無語。
這個章氏當真吃多了閒的不成,她與寧遠伯世子如何他都不感興趣,這女人又作何說些有的沒的挑撥他們夫妻感情。
「替我帶句話給顧青河。」
顧青河正是寧遠伯世子的名。
明峰垂眸,「侯爺吩咐。」
「讓他管好自己的夫人,好歹是世家的官眷,莫要學市井刁婦搬弄是非。」
明峰聞言一愣。
侯爺素來清冷,但對同僚的官員卻也稱得上隨和有禮。
這還是頭次,這般不留情面的直言不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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