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嫚如今再看房錦玉,內心是真的一絲波瀾也無。
像是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子,覺得滑稽可笑,又忍不住想著她能有什麼新的把戲。
青梅竹馬……
呵。
如果寧祈真的對她有意,又怎麼可能棄之舍之。
雖然說忠勤伯府如今大不如前,但祖上的榮光還在,聖上也還顧念著舊情。
若是雙方皆有意,忠勤伯府的姑娘,按說也堪配大長公主的嫡子。
但事實呢?
這門親事能落到她身上,就說明房錦玉對寧祈絕對沒有多重要。
喬嫚是當局者迷,現在才想明白這些。不過她挺好奇,房錦玉是自欺欺人真的覺得寧祈對她與眾不同還是單純的在故意給她上眼藥讓她不痛快?
不管怎麼樣,這次外出,她是來散心享受的,那些說了不知多少遍的陳年舊事,房錦玉若是喜歡那就自己念叨去吧。
她才不奉陪呢。
打定主意,喬嫚給兩個小姑子使了個眼色,寧舒和寧杉秒懂。
下一刻,三人不約而同甩起馬鞭,策馬奔騰而去。
留在原地的房錦玉氣得咬牙。
目睹全程的沈皇后眉梢輕挑,若有所思。
說是要賽馬最後也沒賽成,但是能策馬飛馳一番,也算暢快了。
女眷們三五成群,時而縱馬飛馳,時而停下與好友閒聊,以此循環,各有各的快意瀟灑。
誰也沒想到,平時在京城裡嬌生慣養的閨秀夫人們能在馬場逗留了半個多時辰,若不是體力著實不允許,她們實則意猶未盡呢。
沈皇后擦了擦額角的汗跡,「有些累了,表嫂,你隨本宮去喝喝茶,休息休息吧。」
喬嫚也是個聰明人,聽出了言外之意。
「是。」
兩人出了馬場,先後下了馬;
沈皇后溫和著笑問:「本宮那有一方溫泉,表嫂可有興趣?」
能在痛痛快快的跑馬後泡個溫泉,那是何等的幸福事。
喬嫚心動不已,卻又擔心於理不合,「娘娘住所,臣婦怎好叨擾。」
沈皇后不以為然,一把拉過喬嫚的手往自己的宮室那邊走。
「表嫂就別跟我客氣了。陛下和平陽侯好的跟一個人似的,我和表嫂也要多來往才是。」
喬嫚忍俊不禁。
久居深宮內院,還能有這樣的心性,可見陛下對皇后的愛重。
沈皇后本來有說有笑的和喬嫚並肩走著,忽而想起了什麼似的。
頓住腳步,轉過身望了一圈,指了指喬嫚的丫鬟秀玉。
秀玉一怔,快步上前,頷首低眉,「娘娘有何吩咐?」
「去給你家夫人拿一身換洗衣物,跑馬出了那麼多汗,泡完溫泉肯定要換衣服的。」
秀玉一怔,隨即笑道:「是,奴婢這就去。」
喬嫚眼中也有些觸動,「多謝娘娘體恤周到。」
沈皇后一臉得意,壓著聲音道:「是吧,我爹以前老說我粗枝大葉,這不,我也有被誇體恤周到的一天。」
這般可愛的皇后,喬嫚頓時感覺很是親切,也理解了咸寧帝寵愛皇后的原因。
本朝崇尚節儉,行宮不曾大修土木,所以即便是皇后的住處,也沒有多麼的奢華無度。
當然比起喬嫚住的清暉園,皇后的芳華苑各方面肯定還是好了不止丁點。
起碼有溫泉池子這一點,就讓喬嫚羨慕得眼冒金光。
直到身子被溫熱舒適的泉水浸透,喬嫚情不自禁的喟嘆了聲。
沈皇后就在身側,聞聲笑道:「表嫂覺得如何?」
「托娘娘的福,當真是愜意舒服。」
沈皇后撇了撇嘴,「表嫂別一口一個皇后的,若是不嫌,可喚我的閨名月瑤。」
喬嫚誠惶誠恐道:「娘娘母儀天下,身份貴重,這如何使得?」
沈皇后不以為意,「哪裡就使不得了。陛下還是一國之君呢,可犯起渾來,好幾次氣得平陽侯直呼他大名。」
喬嫚嘴巴微張,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
沈皇后被她這樣子逗笑,「以後表嫂慢慢就見識到了,那兩個傢伙,幼稚起來的時候,三五歲的糗事都能互相往外抖。」
有那麼一瞬,喬嫚很羨慕沈皇后語氣中的熟稔,她如數家珍般埋汰著當今天下最位高權重的兩個男人,仿佛那二人於她,只是小毛病不少的丈夫和能降得住丈夫的、偶爾也會幼稚柔和的表哥。
略一轉念,她完全想像得出帝後和他相處的畫面,嬉笑怒罵,肆意汪洋,不講君臣,只論手足。
一定是很溫馨、很美好的畫面。
可惜她無緣一見。
意識到自己荒唐的想法,喬嫚自嘲的扯了扯嘴角。
沈月瑤餘光一瞥,不由得心裡一驚。
為數不多的印象里,這位小表嫂是個玉軟花柔似的人物,眉眼彎彎望著你的時候,會讓你恨不得傾其所有的對她好。
可方才那個眼神……她瞧著有些心驚。
表嫂年紀輕輕,身份貴重,婆家娘家都是旁人羨煞不來的體面,既如此眼裡的那抹悲戚又是從何而來。
沈月瑤也是玲瓏心思的女兒家,加上久居深宮,什麼沒聽過。況且女兒家可牽可念的,也就那麼些事。
不過幾瞬,她便有了頭緒。
定是那個不知憐香惜玉的表哥惹了嬌妻傷心了。
想到寧祈平日的作派,沈月瑤愈發篤信自己猜得不會錯——表哥那人什麼都好,人品貴重,克己復禮,行事也是君子做派。
但缺點也很明顯,
這樣公正端方的人,做盟友、做知己都讓人安心、讓人踏實,
可要說到做人夫君……
想必就不是絕大多數姑娘想要的周到體貼、善解人意的丈夫了。
沈月瑤握上小表嫂的手,喬嫚下意識擒著笑抬眸,「表嫂,嫁給表哥……委屈你了。」
喬嫚身一顫,鼻間不由得一陣泛酸。
和寧祈的這門親事,除了她自己和身邊親近的幾個丫鬟以及說了知心話的母親外,在旁人眼裡這門親事都是千般萬般的好,無人不說她有福氣,尋了個有本事有擔當的男人,往後終身有托。
這是第一次有人說,她嫁給寧祈,是委屈了她。
斂起心緒,她拾起一副無可挑剔笑容,「娘娘這話臣婦不敢當,在天下人眼裡,臣婦的這門親事都是上好的。」
沈皇后眼光溫柔如水,「所有人都贊的好,也不及你的一句。」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這鞋子合不合腳,只有自己方才知道。」
喬嫚清楚,有些話沈皇后能說,自己卻不能多言。
沈皇后能埋汰表哥冰疙瘩一樣不懂體貼,但她卻萬萬不能抱怨自己的夫君。
若是傳到寧祈耳中,他們本就不堪一擊的夫妻感情又要如何自處呢?
若是沒有孩子,和離也就罷了;
可現在安哥兒都有了,若是和離,是讓安哥兒沒有娘還是沒有爹呢?
顯然都不可取。
所以,沈皇后的這些話她聽聽就好。
索性她現在也沒有過多指望寧祈什麼,他對她多用心幾分或者是少用心幾分的,已經沒那麼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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