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延站在走廊窗口的，看著窗外漫天的飛雪。
他的心情低沉到了谷底。
他想到了她們初次相識，是在大一的新生入校。
她是學生會主席，穿著今天跳樓時候的紅色羽絨服，扎著丸子頭，妝容精緻。
許是從小耳濡目染的緣故，沈落只是站在那，一個側影，在茫茫新生人海里。
她還是鶴立雞群。
一眼就讓他注意到了她。
他跟在程曉雪身後，程曉雪跟他低聲說：「那個就是沈家大小姐，她高傲得很，不喜歡巴結她的，你最好反其道而行之，高冷點，端著點。」
不怪有那麼多人巴結她，討好她，一方面是她傲人的家世，一方面是她確實有先天條件這般。
顧輕延被程曉雪帶著，走到她面前。
她身上不知道塗抹的什麼香水，很好聞，很有品味。
沈落抬眼，看向他。
那一眼，其實就晃動了他的心神。
如果沒有仇恨，他決定，以前的女孩子，會是他心儀的類型，心儀的樣子。
他很少跟沈落這樣的大小姐接觸過，明明心裡緊張得要命，但還是裝作一副很淡漠，很老成的樣子，跟她伸出手：「你好，我叫顧輕延。」
語氣挺冷的，沈落沒伸手。
但他還是故意出現在，她愛吃的小吃店，她喜歡的教授的課堂上，然後故意出風頭，讓她看到他的滿腹經綸。
再加上程曉雪在她面前，一直說他的事情，提起他。
很快，沈落就對他有了興趣。
跑來要他微信號，他心裡明明挺開心的，但想到欲擒故縱，想到她是他仇人的女兒，他的開心瞬間就變得沒那麼開心了。
為了接近沈落，他做足了功課，包括她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
程曉雪告訴他的，他都記在了心裡。
很快她就對他上了頭，他冷冷淡淡的，勉強同意跟她交往。
晾著她，怕他也跟著上頭。
專攻學業，故意在他面前透露，他過的很辛苦，想存錢，想創業，她就給他指了一條道，娶她為妻，或許會更快的實現他的理想，他的報復。
跟她結婚，他其實也有點高興的。
但他想到那場火災，燒死了他父母，毀掉了他的家，他就故意冷著她了。
結婚後，每天晚上都在做噩夢，夢裡是他媽媽的辱罵，說他是不孝子，只知道享受，忘記了她臨終時的遺言，忘記了仇恨！
顧輕延看著窗外的飄雪，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徹底模糊了他的視線。
現在他確定了她對他重要性了，可命運還是沒有放過她們。
如果她沒有恢復記憶，她們現在應該已經補辦完了婚禮了，移居到了國外，過上了幸福美滿的生活了。
可惜，沒有如果。
顧輕延心裡很慌，是從來沒有過的慌亂。
從未這樣怕過。
護士走了過來，問他是不是顧輕延。
他說是。
「你去給沈小姐收拾幾件換洗的衣物吧。萬一等會出來了，她沒有衣服換洗。」
顧輕延打算親自去，讓劉特助在這守著，有事及時匯報。
他為什麼不願意守在這，是因為閒下來，他就會胡思亂想。
腦子裡控制不住的想起以前，想如果沈落真的死了，他該怎麼辦。
想得頭都要炸了，他都沒想出來一個結果來。
出了醫院。
黑色的皮靴，踏在深深的雪地上，咯吱咯吱地響。
鵝毛大雪，落在他面部線條緊繃的臉上，劍眉上，星目上。
還有黑色大衣的肩膀上面。
他疾步走到庫利南跟前，拉開車門，他坐在了駕駛座。
車子裡有一股血腥味，是沈落剛剛流下的。
血腥味，讓他很壓抑，難受。
手指按了手邊一側的中控鍵，車窗降落一半。
寒風伴隨著雪花，驟然吹了進來。
他竟然覺得好受了許多。
手機突然響了。
他沒有看來電顯示，然後放在耳邊一側接聽。
「顧先生，是我。」副院長的聲音，透過手機聽筒傳來。
顧輕延開車，車子駛出醫院大門口，車輪重重地碾壓道路上的積雪。
「什麼事？」
「顧先生，看來您把我的提醒，又給忘記了。您的病情，沒有跟夫人商量嗎？拖不得啊，得趕緊住院治療。」副院長很關心他的身體。
顧輕延也想趕緊住院，這幾天一直和沈落掰扯，病情都沒來得及說。
現在沈落在搶救室，生死不明。
「在緩緩。」
等沈落醒過來，好點了，他再去治療。
「顧先生，您得重視起來啊。這樣拖下去的話，您會沒命的！」
「你信命嗎？」
顧輕延握著方向盤，注視著前方的路況，突然問了這樣的一句話。
「什麼？」
「沒什麼。等我處理了手頭上的事，自會跟你聯繫。」顧輕延掛斷。
信命嗎。
他以前不信。
現在他信了。
他和沈落這件事上，就很戲劇化。
以前他覺得人定勝天，目空一切，現在他覺得他在命運面前，就是螻蟻。
如果他死了，那也是他的命。
不該死的人，怎麼都不會死。
該死的人，怎麼救都是死。
比如沈天華，天讓他沒命，沈落在怎麼強求，沈天華還是從陽台上跳下去死了。
到了公寓。
顧輕延打開門，家裡空蕩蕩的，死氣沉沉的。
總覺得缺了點什麼。
他快步走到衣帽間，挑了幾件她最喜歡的衣物，然後摺疊好，放進袋子裡。
路過臥室的時候，他看到她臥室的門是敞開的。
他神不知鬼不覺地走了進去。
看到書桌底下的抽屜，是用一個小鎖子，給鎖上的。
這裡面是什麼呢，是她的秘密嗎，鎖得這麼嚴實。
其實他很想知道，鎖的是什麼，他想打開，自然會有一萬種辦法。
但想到他們現在破破爛爛的關係，想到她會生氣，他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每個人都有秘密，沈落也會有。
他應該尊重她的密碼，哪怕他一輩子不知道。
顧輕延轉身，匆匆下了樓，向醫院趕去。
他不知道的是，當他看到抽屜里的筆記本，他整個世界都崩塌了，特別是看到沈落身患絕症，被他詛咒，都希望他平安順遂的時候，他內心的防線頃刻間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