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落抿了抿唇，把目光從他身上轉移：「有事嗎？」
語氣輕飄飄的，像是一片羽毛，輕飄飄地落在地上。
顧輕延心口猶如堵了一堵牆，如果是以前，沈落誤會了他，會跟他道歉，會著急問他疼不疼。
不對，曾經的沈落，根本不會不分青紅皂白地打他。
更不會用漠視的眼神，這樣看他。
顧輕延把心裡的酸楚壓了下去，看向身後：「還愣著幹什麼？」
「還不去給夫人請罪！」
劉特助猛地一推。
張院長就踉踉蹌蹌地被推了出來。
劉特助一腳踹再張院長膝蓋，張院長重重的，狼狽地，滿身是血的跌倒在了沈落的面前。
頭磕在了地上。
這是給沈落行了個大禮。
沈落面無表情的看著地上的張院長。
張院長像是垂死掙扎的魚，半晌才抬頭，額頭是刺眼的紅，另只手臂也不能動彈了，沈落知道，這是顧輕延的傑作。
「夫人，千錯萬錯，都是我老張的錯。您的體檢報告，我後續都是交給我的助手去做的。我沒想到這個兔崽子，竟然篡改了報告，隱瞞您的病情！這個挨天殺的！我一定不會放過她！夫人，真不是我乾的！」
沈落沒吭聲，只是平靜的看著。
這是顧輕延又耍的新花招嗎，他明明什麼都知道，現在又甩鍋給了張院長了？
自己倒是撇得乾乾淨淨。
見沈落沒說話，張院長又瘋狂地在地上磕頭，求沈落原諒。
「夫人，夫人，您最良善，一定不會濫殺無辜！您想啊，我和您平日無怨，近日無讎，我根本就找不到理由去害您啊！」
「你找不到理由，你主子找不到麼？」沈落嗤笑。
顧輕延臉色陰鬱：「你覺得是我指使的他？」
「不是你指使的他？」沈落回頭看了眼顧輕延，眼眸寒沉到谷底。
「我說不是，你信嗎？你的病情，我不知道！」
「哦，那你說不是，那就不是吧。」沈落懶得跟他掰扯，這件事是誰幹的，她不關心。
將死之人，關心這些，沒必要了。
沈落的這副態度，讓顧輕延臉色更難看。
從未有人這麼冤枉過他。
劉特助輕咳了幾聲：「夫人，顧總確實沒有指使過，我可以作證。張院長給出的檢查報告，您一直是健康的，您肚子裡的孩子，也是健康的。」
「你是他的特助，幫他說話，是你的工作。」沈落見怪不怪。
劉特助被她噎的：「不是——」
「夫人，這件事和顧總沒有關係。顧總確實不知道。我都不知道，顧總怎麼會知道呢？我們都是被我的助手給欺騙了！」
「夫人，顧總很疼您的，更心疼您肚子裡的孩子。夫人千萬不要和顧總鬧內訌啊。我願意給夫人治病，請夫人給我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要怪就怪我，是我識人不清，不會用人。害得夫人遭此劫難，這件事，我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給夫人一個交代。顧總是無辜的，是清白的，他對夫人您的愛，日月可鑑，天日昭昭。」
張院長不停的磕頭。
磕頭觸到地面，血液再空氣里瀰漫著甜腥的味道。
沈落聞的反胃。
再沈落看來，這不過是顧輕延自編自導自演的一場戲罷了。
她還要看破不說破，太累太累了。
「好了，說完了，就出去吧。我累了，想休息了。」沈落冷眼旁觀，疲倦道。
劉特助給了張院長一個眼神，張院長嘴裡說著感謝沈落的話，就從地上爬起來，走出了病房。
劉特助也出去了，病房門被關上。
她回頭。
顧輕延臉色很難看，站在離她兩米遠的位置。
「顧總，演員都走了，你這個導演還不走嗎？還是說，你還有下半場要演？不過就算你有下半場，我也不想看了。」沈落勾唇，嘲弄地笑了。
顧輕延被她這個笑，弄得心情更煩。
「出去的時候，把門關上。」
「沈落，我真不知道你的病情。張院長說你是健康的，我也帶你去體檢過，你忘了？如果我不關心你，我為什麼要帶你去體檢好幾次？」
「是啊，張院長說什麼，就是什麼。」
「沈落，你別用這樣的語氣跟我說話。」
「那你覺得我該用什麼語氣，跟你說話呢？和以前一樣，跟你笑？還是跟以前一樣，像哈巴狗一樣討好你？」
「我沒去找程曉雪，也不可能去找她。你現在身體不好，生氣不利於養病。」
「顧輕延，你別把時間浪費在我這個將死的人身上了。把這份心力花在程曉雪身上，她應該會很開心。」沈落冷笑：「今天的戲碼很無聊，以後別演了。我這人，一向不愛看戲。」
顧輕延被她這副冷言冷語的樣子，氣的理智漸漸失控：「我再說一次，我不知道你得癌症了！」
「你知道！你只是假裝不知道！顧輕延，我給你看過我的病曆本對吧？我還當著你的面，吐血了好幾次，讓你幫我拿包里的止疼藥！你忘了？」
顧輕延如遭雷擊，他當然記得！
他看到那本厚厚的病曆本的時候，他抽了一晚上的夜，一夜難眠。
第二天他就帶她去張院長那體檢了，可體檢出來的結果，是正常的。
「言墨塵也告訴過你，對吧？」
「對。」
「那還有什麼好說的呢，顧輕延？你其實壓根不想承認，我的病情！因為你一旦承認，一旦相信，你就沒理由折磨我了！自欺欺人，才能實施你的報復計劃，我猜得沒錯吧？」
「我……」
"走吧，顧輕延。我已經如你所願，隨時都會咽氣了。讓我清清靜靜的死，求你了。」
顧輕延喉嚨里的話，被咽了下去。
其實他想說，他自欺欺人，其實不是想折磨她。
他是不想失去她，他從來沒想過，沈落會離開他，還是以這種方式。
可現在，他說什麼，她都不會信了。
「過幾天我再來看你。」顧輕延沉聲道，克制著自己的脾氣。
可剛走到門口，就聽沈落冷淡道：「不必了，等我死了，你來幫我收屍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