筠炎靜坐在竹心閣的天台上鍊氣。

  季修璟過來，就見他小小的身影清冷單薄，但眉宇間凝著鄭重。

  這是個乖巧懂事的好孩子。

  季修璟安靜地坐在他身旁，待他鍊氣半宿，又把他縮地千裡帶去別處斬殺惡鬼，助他積攢功德。

  筠炎的膽子已經鍛鍊出來了。

  有時候看見邪祟，不等季修璟提醒，他已經自己揮著小木劍衝上去了。

  那份英勇的氣度令季修璟非常讚賞。 ✮

  季修璟甚至會想，要是舉案也能有這樣的氣度就好了，可他了解自己的兒子，舉案與筠炎不同，真有邪祟站在舉案面前，舉案肯定會嚇暈過去，甚至尿褲子。

  不是所有的孩子，都可以在四五歲的時候，就英勇淡定地斬妖除魔的。

  這一份特別，令筠炎在季修璟眼中更顯得彌足珍貴。

  而且筠炎鍊氣之後，精力充沛，即便是一夜無眠也不會影響第二天的生活。

  倒是季修璟心疼他，本著循序漸進的原則，隔天才叫他過來一次，這樣筠炎也可以隔天跟筠禮、子孺一起洗澡睡覺，與家人熟絡感情。

  沈流素母女接到了百里燁回來的消息，當下就帶著巴干達夫婦所贈的豐厚的回禮，在他們的護送下登上了返回康京的航班。

  李昊哲親自帶著車隊去接，一路將她們送回流雲宮。

  沈流素母女進了院子。

  嶺北還是一片冰天雪地，可康京已經是陽春四月。

  金陽和煦而落，筠禮、筠炎、子孺三人均穿著帥氣的牛仔小夾克，站在嫩青的草地上，他們口中念著騎馬的口訣：「左手抓鬃毛，右手撐馬鞍，左腳踩住左馬鐙，一屁股坐上去！」

  「背熟了，就排隊練習吧。先從筠禮開始。」

  一道清朗的嗓音從不遠處飄過來。

  沈流素母女側目而望，就見邊上的石桌前，有人在烹茶，暮川與這個人面對面坐著，暮川穿著棕色的風衣，這個人卻穿著米色的休閒外套，一個背影透出幾分出塵的味道。

  「柔柔！素姨！」

  暮川微笑地喚著。

  他對面的男子也緊跟著回過頭，這一眼，就讓沈流素瞬間熱淚盈眶！

  這張闊別了千年的容顏，屬於百里燁本尊的容顏，佛祖保佑，她三生有幸終於再次得見！

  柔柔還愣愣的，一邊上前，一邊問：「大哥，我爹爹呢？」

  暮川但笑不語。

  柔柔只覺得身後一道風，側目就見母親已經如一支箭般不受控制地沖了出去！

  她還在詫異，眼前那個陌生男子起身，張開雙臂竟是將沈流素穩穩地抱住了！

  柔柔驚呆了……

  「燁！嗚嗚……嗚嗚嗚……」

  「阿素，我的阿素……」

  暮川起身，朝著孩子們的方向走過去：「你們對著木馬繼續練習。」

  孩子們一個個捂住眼睛。

  筠禮大喊：「非禮勿視啊！」

  筠炎大喊：「撒狗糧啦！」

  子孺：「太傅跟素素奶奶撒狗糧啦！」

  暮川望著柔柔：「這就是你爹，他回來了，現在的樣子是他本尊的樣子。」

  柔柔又驚又喜，沈流素從百里燁懷中出來，剛剛高興地失態了，被三個小不點說的她不好意思，一邊笑一邊擦淚，望著閨女：「柔柔，這是你爹！」

  「爹爹！」柔柔高興地跑過去，拉著百里燁上看下看，興奮極了：「我們一家人，總算是真正地團圓了，對吧？」

  百里燁：「我們早就團圓了，不過你說的也對，我們一家人，總算以最真實的面目真正地團圓了！」

  草坪上，一匹深咖啡色的小木馬安靜地立著。

  筠禮上前，大喊著：「左手抓鬃毛！」

  喊完，他小手抓住小馬的鬃毛。

  他緊跟著大喊：「右手撐馬鞍！」

  喊完，他另一隻手穩穩撐住馬鞍。

  如此，按照百里燁教的口訣，把整個上馬的步驟都在木馬上練熟了，再換筠炎。

  筠禮筠炎兩個哥哥給子孺打樣，子孺坐起來也算得心應手。

  等孩子們真的非常熟練了，百里燁也跟妻女們團聚的差不多了。

  他朗聲笑著：「我們去騎馬吧！」

  暮川看了眼時間，道：「我去御書房了，孩子們就有勞太傅了。」

  百里燁擺擺手：「您去吧，這裡交給我們。」

  須臾。

  百里燁一家三口，以及三小隻，全都換上了帥氣的騎裝。

  三隻不同顏色的安全帽，用來區分廣場上的孩子們。

  大家來到綰儀宮。

  綰儀宮四周都是偌大的草場，可以隨意馳騁。

  三匹大馬，三匹矮馬，全都準備好了。

  得了消息的陳綰綰，也在窗台上用望遠鏡看著自己的三個孩子。

  騎馬是非常危險的運動，作為母親，她肯定是不放心的。

  可是看了一會兒，她發現孩子們都學的特別好，一顆心漸漸放回了肚子裡，還拿出手機開始拍攝，期待他們能有更好的表現。

  小葉子在門口喚著：「姐，吃飯了。」

  她還有三個月就要生了。

  冠九秧離開後，綰儀宮一切都有陳堅安排，也不需要小葉子操勞什麼。

  小葉子除了安胎，大多時候，她都在房間裡認真學習。

  還有五個月盛京市的研究生考試就要開始了，小葉子算過，那時候，她剛好出完月子，剛好可以回去參加考試。

  這真是個了不起的姑娘，明明可以靠婆家，卻非要靠自己，說什麼都不放棄自己的學業。

  陳綰綰可喜歡這個弟妹了。

  她覺得小葉子跟小棟簡直是天生一對。

  「來了，」陳綰綰笑：「我讓人去問問太傅他們，讓他們過來一起用餐。」

  人就在綰儀宮門口騎馬，到了飯點，不叫也不禮貌。

  更何況那三小隻還是自己家裡的呢。

  小葉子笑：「姐，你摸摸，我這會兒胎動了。」

  陳綰綰趕緊上前，小手往小葉子指的方向摸過去。

  小傢伙在小葉子的肚子裡一下下踢著，調皮極了。

  陳綰綰笑：「真的誒，他好有力氣啊，你小心點走，我扶你。」

  今日家裡人不多。

  倪嘉樹去儲秀宮幫忙帶大寶去了。

  薑絲妤跟暮川肯定是在御書房的小廚房用餐，不會回來了。

  糯糯早上在流光的陪同下去了一趟基地，逛了一圈，發現沒什麼事情就回來了。

  陳綰綰盯著她隆起的肚子。

  這是四個月的孕肚。

  胎兒的新生殖器官在三個多月的時候就已經全部形成了。

  今晨的時候，薑絲妤他們還催促糯糯去做個檢查，看看腹中寶寶是男是女，家裡也好準備嬰兒用品跟小衣服，結果糯糯死活不肯，還說：「我跟讚譽的孩子，男孩女孩我都喜歡！」

  她還特意瞄了眼薑絲妤：「我知道你重女輕男，萬一我真的懷了兒子，你一臉失望，還影響我的心情！」

  薑絲妤哭笑不得，只好作罷。

  陳綰綰叮囑宮人去邀請太傅他們過來用膳，自己也去叫了糯糯。

  望著一左一右兩個孕婦，陳綰綰忍俊不禁：「我現在責任大了，每走一步都要踩穩了。」

  小葉子跟糯糯都跟著笑。

  不過，小葉子妊娠反應有點大，陳綰綰他們有意讓她一起吃，可她聞到葷菜就受不了，轉身就又走了。

  李萌琦心疼壞了，也著急，扶住她：「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小葉子白著一張臉：「難受，葷味兒難聞。」

  李萌琦焦急：「可你成天吃素，孩子也沒營養啊。」

  「媽！」陳綰綰趕緊道：「小葉子怎麼舒服就怎麼來，這時候你別干預。」

  李萌琦：「我沒幹預，就是著急，我也是心疼她。」

  小葉子不會誤會，艱難地笑了下：「沒事，我回去喝點熱水，歇會兒。」

  她剛回房，三小隻就興沖沖地回來了。

  百里燁一家三口也笑呵呵地回來了，大家一番寒暄，紛紛落座。

  烤蛇片是一早就準備好的，流光對此百吃不膩。

  而知道百里燁要來，廚子臨時決定烤個小羊。

  以前百里燁覺得，美食他都喜歡的，葷素不忌，可自從投身在雪豹身上之後，他的口味也開始轉變。

  雪豹以岩羊、盤羊、北山羊為主食，偶爾吃點高原兔、雪雞、虹雉做開胃小菜。

  是以百里燁如今，不愛蔬菜雜糧水果這些，就愛羊肉，百吃不膩，就跟流光愛蛇是一個道理。

  李萌琦給小葉子弄好了飯菜送過去。

  回來的時候，剛好看見烤全羊上來了。

  大家一邊吃一邊聊，氛圍特別好，瞧著糯糯還雙手捧著羊肉湯，喝的特別有滋有味的樣子，李萌琦真是羨慕地快哭了：「怎麼我家小葉子懷孕就這麼受罪呀。」

  陳綰綰也羨慕：「我懷孕也是，不舒服極了。哎呀，這就是有的人有口福，有的人沒有，沒辦法的事情。只能等生完了孩子再好好吃了。」

  糯糯驕傲地笑著：「我媽咪懷孕的時候也是吐個不停，我跟我二姐就吃嘛嘛香！嘿嘿！」

  說完，她還撕了一大塊羊肉，沾上孜然等蘸料，大口咬下去。

  幸虧小葉子回房了，不然看見她這樣吃，都要饞哭了。

  糯糯揮著手中的羊腿，望著柔柔眨眨眼，道：「我特能吃，嘿嘿，我厲害吧？」

  柔柔哭笑不得：「是是是，你最厲害了！」

  流光溫聲：「你一個人吃，三個人補，當然能吃了。小葉子那是單胎，跟你這雙胎不一樣。」

  聞言，所有人都愣住了。

  糯糯懷孕後是去孕檢過的，當時她還挺霸道的，跟檢查的宮醫說：「不要跟我說任何胎兒的情況，我只關心他是否健康！你要跟我劇透，我就沒有驚喜了！」

  宮醫院的人個個都清楚，寶尊公主尤為得寵，也不敢惹她生氣。

  於是道：「很健康，非常健康。」

  糯糯自己會注意保養，比如提前吃葉酸，還有確定孩子健康後，她也會吃DHA幫助孩子大腦發育，以及吃孕婦複合維生素片，飲食上，她查了會造成流產的食物，記牢了，就絕對不碰這幾樣，別的東西她都葷素不忌，大口大口吃。

  沒曾想……

  她居然是雙胞胎？

  「媽呀，」糯糯有些興奮自己一胎兩寶：「我們家的基因也太強大了吧？哈哈哈哈！」

  陳堅馬上追問：「兩個寶寶的性別……」

  「別說！」糯糯剛剛伸出一隻手，想阻止陳堅，可耳邊就掠過流光的聲音：「那就要把脈了，我只是聽見兩胎的胎動。」

  糯糯鬆了口氣：「我不把脈，兒子女兒我都愛！」

  饒是如此，陳堅午餐後還是將這件事匯報給了倪嘉樹。

  於是，倪暮凡抱著大寶跟倪嘉樹一起回來了。

  薑絲妤跟暮川也回來了。

  在各方的威逼利誘下，糯糯終於心不甘情不願地坐在沙發上，貢獻出自己白嫩的小手腕。

  流光輕輕為其診脈。

  很快，流光就笑起來：「恭喜，兩個男丁。」

  收回手，流光又從紫檀木香取出紙筆，當即寫下一個方子：「輕微貧血，這個方子溫和，回血快，可以每兩日服用一帖，直至生產。月子期間也可以用這個法子溫補。」

  陳堅忙雙手接過：「有勞。」

  流光：「小事。」

  糯糯摸著自己的肚子。

  卻發現，周圍一圈人，大大小小十幾張臉，沒有一個人臉上有驚喜的笑意。

  她不由揮了揮小拳頭：「你們幹嘛垂頭喪氣的！我要有兒子了！還是兩個！」

  薑絲妤不想潑冷水，可她真的提不起興趣：「贊家列祖列宗或許會高興後繼有人了，但是我是高興不起來的。孫子也好，外孫也好，我已經有一籮筐了。」

  倪嘉樹：「我也是。」

  糯糯氣死了，決定不搭理他們，起身道：「我上樓睡安胎覺，懶得理你們！」

  她坐電梯上樓後。

  薑絲妤望著筠禮筠炎子孺兄弟仨，還有倪嘉樹懷裡的大寶，再想想攬櫻閣的小寶跟即將出生的兩個外孫，眼前仿佛變成了一片充滿男寶寶的汪洋大海，她被淹沒其中，無數的男寶聲音奶聲奶氣呼喚著她：「外婆！外婆！奶奶！奶奶！」

  薑絲妤扶額，哭笑不得，實在是無奈。

  流光也察覺到周圍人的情緒。

  他略一思忖，道：「如果想要生閨女的話，應該提前有所準備，一旦懷上就不好改了。」

  薑絲妤出聲：「怎麼準備？」

  流光：「男子服用特調的藥物。」

  柔柔點頭：「就跟我給巴干達將軍配的藥一樣，生兒生女全看男方，男方的基因、體內環境的酸鹼度、受孕時候的溫度等等，都會影響到胎兒的性別。」

  薑絲妤一手摁在暮川的肩頭。

  暮川頓時有種禍從天上來的感覺。

  果不其然，緊跟著所有人就聽見薑絲妤用很鄭重的口吻，仿若談論國事般，嚴肅道：「給川川把把脈，我們家裡有沒有小公主，就要看他跟綰綰的了。」

  暮川夫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