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嘉樹夫婦一夜未眠。

  大寶去了儲秀宮，自然會得到鳳雲震夫婦最好的照顧、最濃的愛。

  可是如果不是要過繼，他留在鳳三夫婦身邊，按照立嫡立長的傳統，將來大寶就是榮王府世子，要世襲榮親王爵位的。

  而小寶原本是沒有爵位的，卻因為哥哥被過繼所以平白地撿了個大便宜。 ✩❋

  倪嘉樹捨不得大外孫受委屈。

  第二天，他就在早餐的時候，對妻兒道：「要不要跟綿綿他們說說，把小寶給鳳大他們？就是大寶小寶再換一下。」

  薑絲妤疑惑地問：「為什麼？」

  暮川看向倪嘉樹：「爹地是不是想到了什麼？」

  陳綰綰從感情的角度出發，若有所思：「昨天出生到現在，才一個晚上，換過來應該也可以。」

  倪嘉樹道：「大寶如果不被換走，他就是有爵位的。而小寶的話……如果是榮王府高門宅斗，對他來說，還沒出手呢，讓他可以成為世子的障礙物，就被他的親生父母送走了。那大寶長大了，會不會想這件事？會不會責怪鳳三跟綿綿？我當然相信雲震跟圈圈會掏心掏肺對大寶，但是，大寶本該有的爵位沒了，他以後再面對頂著世子投降的小寶，還能與他兄弟同心嗎？」

  眾人終於明白過來了。

  想當初，大家只為了綿綿的慷慨而感動，覺得他們姐妹情深，覺得鳳大與鳳三也是兄弟情深。

  可親王府的孩子，也不是能隨便過繼的。

  薑絲妤：「那，如果換回來的話，將來小寶跟著鳳大夫妻倆長大，會不會又覺得，因為他不是世子，所以親生爹娘就無所謂了，就把他送走了呢？那他對鳳三跟綿綿會不會有嫌隙？」

  倪嘉樹：「這……」

  筠禮笑眯眯道：「這好辦啊，給大寶冊封世子唄！這樣大寶小寶都是世子啦！」

  眾人齊刷刷望著筠禮。

  子孺激動地問：「那，我也可以當世子嗎？」

  眾人：「……」

  子孺原本是世子，可如今，李昊哲有了另外的世子，叫良策。

  思及此，暮川不由深吸一口氣，望著子孺稚氣的小臉，寵溺道：「當然可以！」

  眾人：「……」

  薑絲妤心裡隱隱有種要亂套的感覺。

  她想出聲提醒暮川。

  可想想，又覺得江山早晚都是他的，她現在已經是半隱退的狀態了，他想做的，就隨他去吧，便也沒再出聲。

  暮川早餐後就上了樓，寫好了旨意，直接交代小棟去紛發。

  小棟瞧著面前五份聖旨，先打開挑了最近的三份，然後把三個小外甥叫到自己面前——

  「大皇孫倪筠禮、二皇孫倪筠炎、三皇孫陳子孺接旨！」

  筠禮對著聖旨跪了下來，膜拜地叩首，直起腰板後朗聲道：「兒在！」

  筠炎、子孺紛紛跟著跪了下去，稚氣的聲音響起：「兒在！」

  小棟含笑，宣讀了冊封筠禮為皇太孫、筠炎為熠王、子孺為康王的聖旨。

  三個小傢伙高高興興地站起身，接了屬於自己的聖旨，三人互相看著，喜不自勝。

  小棟就近去了儲秀宮，宣讀了冊封鳳大為攝商王、冊立大寶為攝商王世子的聖旨。

  小棟又去了一趟攬櫻閣，宣讀了冊封鳳三為攝政王、小寶為攝政王世子的聖旨。

  小棟宣讀完聖旨，將其他貴人們被冊封的消息也與他們說了說。

  鳳玫高興極了，又怕傅疏懷不高興，小心看了他一眼。

  傅疏懷察覺到她的目光，無奈地笑：「榮親王就我這一世也挺好，不論如何，鳳三也是我傳承，小妤、暮川他們身上也都流著我的血，我活到這把歲數，早已經看開了，你別這樣看著我，我不會不高興。」

  鳳玫心情美極了，給小棟賞了個超級大紅包：「辛苦小棟了。」

  小棟高興地收下，說了幾句吉祥話，轉身回去的時候，把紅包清點，告知了暮川。

  這是他的習慣，也是陳堅的教導。

  陳堅也是從陳木那兒學來的，主子要賞，是喜事，下人不收就是壞了興致、並且不識抬舉，但是如果是自家主子之外的貴人賞賜了，那就一定要跟自己的主子報備，否則一針一線都可能會成為貪污受賄。

  暮川淡淡「嗯」了一聲：「你收著吧。」

  小棟這才安心收下。

  薑絲妤興致勃勃地翻著自己保險柜里的翡翠牌子。

  國庫里的牌子，也沒她這裡的好。

  她先找出一塊漂亮的紫翡，琢磨著可以切成兩塊差不多的：「大寶是攝商王世子，小寶是攝政王世子。筠炎是熠王，子孺是康王。川川還真是端水大師呀。」

  暮川已經說了，未來二十年不會再冊封親王了。

  所以現在已經是親王的，就要且行且珍惜了，一旦撤掉，就不可能再恢復了。

  倪嘉樹嘆息：「之前我心疼大寶，現在我心疼筠禮。」

  薑絲妤又挑出兩塊牌子，猶豫不定，聽見這句，不由好笑：「你心疼筠禮什麼？」

  倪嘉樹心疼的說著：「對別人來說，都是把位分提了提。可對筠禮來說，皇太孫不管冊不冊封都是他，他看似是皇儲，其實就是這場冊封中唯一陪跑的，什麼實質性的好處都沒撈著。」

  薑絲妤：「……」

  選定了牌子，她打電話讓皇禮司過來取牌子去做玉諜。

  放下手機，她看著倪嘉樹：「你這兩天挺喜歡找茬的，你知道嗎？好像什麼事情到了你這裡，都能挑出刺來。是不是……更年期提前了？要不要宮醫給你看看？」

  倪嘉樹面色一沉。

  薑絲妤捂著肚子笑了起來。

  倪嘉樹見她笑顏如花的樣子，鬱悶頓消。

  議政廳，早會。

  這是暮川坐在主位、薑絲妤又沒來的第N次早會。

  冊封的旨意，小棟又在議政廳與眾位大臣宣布了一遍。

  大家紛紛開始恭喜鳳三——

  「恭喜攝政王！攝政王實至名歸啊！」

  「恭喜恭喜！攝政王跟攝商王是不是要請我們去吃頓酒？」

  「兩位小世子的滿月酒，我們是一定要吃的！」

  李昊哲也跟著眾人一起對鳳三道賀。

  暮川也非常高興。

  他下面四個妹妹：圈圈、綿綿、糯糯、柔柔，全都是公主，也是王妃，四位妹婿全是親王。

  他這個做大哥的，總算是對得起她們了。

  當下也有人問——

  「聽聞金尊公主在家裡養了小半年的身子，是不是就在安胎啊？」

  「可是前陣子好像見過她，沒有懷孕啊。」

  「那這攝商王世子……」

  鳳三聞言，馬上出聲解釋：「我大哥與金尊公主婚後，一直沒有孩子。後來他們去體檢，才知道我大哥原來有死精症，這輩子都不會有孩子了。」

  這個說法是鳳玫堅持要對外公布的。

  哪怕傷害自己的兒子，也不能讓兒媳婦被人非議。

  尤其在南英這個思想尚未完全開放的地方，女人真的是太難了。

  鳳玫還說：「鳳大是男人，男人就該替自己的女人擔著！」

  鳳大也堅持要這麼做。

  倪暮凡現在還不知情，也是鳳家聯合起來有意為之，等這個消息擴散出去，倪暮凡也只能接受了。

  暮川面上不顯，心裡卻極為震撼。

  他們一早就說了，不要刻意隱瞞孩子們的身世，一切順其自然。

  但是，鳳大夫婦不孕不育總要有個說法，他千算萬算，沒算到鳳家會如此大氣。

  眾人聞言都驚訝了。

  死精症，就是有圓房的能力，但是精子沒有活性，無法有後。

  「這，攝商王真是不容易啊！」

  「是啊，攝商王真是不容易，金尊公主也是大氣賢惠的女人，她對攝商王一直非常好。」

  「當初攝商王雙腿無法行走，金尊公主也是不離不棄，這點小病對他倆來說，構不成威脅。」

  「是啊，人家就應該是相親相愛、白頭偕老的。」

  大家七嘴八舌地說著好聽的話。

  鳳三聽了會兒，微笑著道：「綿綿昨日誕下雙生子，便將大寶過繼給了我哥哥。」

  眾人又開始稱讚鳳三夫婦宅心仁厚、兄友弟恭、姐妹情深。

  「好了，」暮川道：「討喜酒喝的，你們再私下聯繫。我們繼續開會。」

  半小時後。

  李昊哲腳下生風，心花怒放地回了車裡，直接給巴真打電話。

  巴真接了：「阿哲？怎麼一早打過來？你才剛結束早會吧？」

  李昊哲興奮地說著：「巴真，你知道嗎，子孺封王了！因為綿綿生了雙胞胎，川少一高興，把皇族的孩子都封了王！子孺現在是康王！健康的康，康王！他長大後就可以建府，成年後就可以出宮自立門戶了！以後，他跟良策兩兄弟，兩個親王！」

  巴真聽了這消息，喜極而泣，話都說不周全了。

  李昊哲高興道：「我先不跟你說了，我太高興了。你準備兩份誕生禮，我給綿綿送過去！」

  巴真忐忑地問：「可不可以送賀禮？」

  李昊哲：「賀禮？」

  巴真：「給封王的孩子們送賀禮，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將禮物送到子孺的手裡了。我心知他在宮裡什麼都不缺，綰綰待他如同親生，可我也想、也想送點東西給他。」

  巴真的聲音在顫抖。

  李昊哲聽著，愧疚難當。

  都是他，好好的兒子瞎折騰，現在子孺都不記得他了。

  好幾次，他從子孺面前路過，子孺就像沒看見他似的。

  那時候子孺太小，現在兩年過去了，子孺也才4歲，誰還記得自己2歲的時候發生的事情呢？

  李昊哲：「好，那你等我回來，我們一起準備。」

  巴真高興壞了，抱著良策跟素貞親了親，又轉身去了書房。

  李斌正在居家辦公。

  見巴真過來，他笑道：「怎麼啦？」

  巴真高興地把子孺被冊封的事情說給李斌聽。

  李斌高興極了，忙道：「綰綰心腸最柔軟了，你跟阿哲就等等，等著他們對子孺的感情已經深的不可能再分割開的時候，你再去綰綰面前哭，哭的肝腸寸斷的，軟磨硬泡，最後，她就等於白白給你培養了一個好兒子！子孺是康王，你跟阿哲認回來的話，既不會影響到良策的爵位，還能幫你跟阿哲多找一個靠山！畢竟，子孺是你們的親兒子，他再怎麼樣，也要對你們孝順的！」

  巴真擦擦眼淚：「我不要他回來，也不要他對我孝順，我沒有盡到養育他的責任，我哪裡有臉……」

  「胡話！」李斌嚴肅道：「你去準備禮物吧，這些事情，以後我會交代給良策。我覺得你跟阿哲都太感情用事了，不如良策，他還是個小奶娃娃，可兩隻眼睛亮晶晶的，一看就比你們都聰明！」

  巴真不多說，轉身就走了。

  雖說要準備禮物，可貿然送去也不好。

  巴真覺得，還是先問問陳綰綰的意思？

  左思右想，她給陳綰綰打電話：「殿下……」

  「表嫂，你叫我綰綰就好了。」

  陳綰綰心情很美麗，她帶著三小隻來儲秀宮串門，大寶就安靜地躺在嬰兒床上，乖巧極了，三小隻就盯著大寶一直一直看。

  巴真：「綰綰，我聽說皇孫們都封王了，想給他們分別準備一份賀禮送去，又怕冒昧，所以想問問你的意思？」

  倪暮凡抬頭，朝著這邊看過來。

  陳綰綰對他們毫無保留，因為在幫忙整理嬰兒的衣服，所以要空出雙手，接的時候也是開的揚聲器。

  陳綰綰沉默了一會兒，道：「表嫂，有些尺度，我希望你明白。」

  她體恤巴真，知道兒行千里母擔憂，所以會給巴真發子孺的照片跟視頻，免得巴真一直鬱鬱寡歡、傷情擔憂。

  可這已經是陳綰綰的底線了。

  如果巴真不知道尺度，今天送點東西，陳綰綰答應了，那明天巴真又要抱抱子孺，陳綰綰答應嗎？後天又要把子孺接回去玩兩天，陳綰綰要答應嗎？

  人是會變的。

  人的欲望也會變大、會膨脹、會自以為是、會不知天高地厚。

  這一點，陳綰綰已經從李家人身上徹底看明白了。

  懷有赤子之心的人，只是這世上非常小眾的一波人。

  巴真不說話了。

  陳綰綰嘆息：「表嫂，人心會越餵越大的。我今天只當你沒給我打過這個電話。不然將來，縱的你們跑來我面前哭著求著跪著鬧著，說要認回他，那時候我再跟你們翻臉，傷的可就不僅僅是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