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柏升出去開了個小會,回來就聽說盛長裕在書房罵人。
走到門口,聽到盛長裕說:「請柬都不會寫,你乾脆把手剁了!」
「我信任你,你搞阿諛奉承這套,門路走到我姨太太那裡去了?你抬舉她做『二夫人』,她上你家族譜還是我家族譜?」
「你他媽噁心誰!」
程柏升:「……」
施總長不停告罪。
「……你給老宅的請柬,是怎麼寫的?」盛長裕突然想起這茬。
施總長几乎要哭:「督軍,請柬是拙荊吩咐總管事寫的,我、我沒看,不太清楚。」
「如此混沌,你是老糊塗了嗎?你還能不能管財政了?」盛長裕問。
施總長差點給他跪下。
程柏升只得趕緊進來。
這個總長用得順手,不能撤職。
鐵路局空懸一個總長位置,要是財政部再空懸一個,過完年要亂套,不知官場的人心會浮動到何種程度。
很不利於穩定。
「督軍,喝口茶消消氣。」程柏升把茶盞遞過來,「一點小事,跟工作沒關係。」
又對施總長說,「你先回去,重新寫好請柬,送到老宅,向老夫人和夫人賠禮道歉。二姨太那裡,可以不請。」
他簡直是一口一口地餵飯。
施總長這種人精,聽話三分就知道如何行事,但程柏升很怕他再次猜錯督軍心思,又弄巧成拙,只好說得無比直白。
施總長感激不已,退了出去。
盛長裕抽出香菸點燃。
程柏升看到這個請柬,他很清楚原因,卻沒說,只是順著盛長裕,罵了幾句施總長:「簡直兒戲。」
「這些人,慣會逢高踩低。」盛長裕吐了一口煙霧,額角現了青筋。
他氣得不輕。
程柏升:「一直如此。犯不著為這種老油條惱火。」
施總長回到家,把他太太叫過去,也是大罵了一頓。
施太太無比委屈:「去年督軍誰家的宴請都不去,但宋家寫了『督軍、二夫人』,他就帶著二姨太出席了。
分明是他暗示的,大家才把二姨太叫『二夫人』。這一年來,多少人家都是這麼稱呼的,怎麼到了咱們這裡,就不行了?」
「你真是愚蠢,今時不同往日!」施總長怒道。
「哪裡不同?」施太太不服氣。
「今年有了正室夫人。除了她,旁人不可以被叫『夫人』。」施總長道。
「這個夫人,幾乎不出來應酬,誰知道她什麼情況。」
「趕緊更衣,隨我去盛家老宅賠禮道歉,請柬重新發。二姨太那裡,不要再請,派個人去說一聲。」施總長說。
施太太駭然:「會得罪她!督軍最疼她了。得罪了她,豈不是被她記恨死?」
「程參謀長這麼說的。事情已經變了,你非要犟。」施總長道。
施太太:「……」
寧禎準備去見庫房上的管事,曹媽還有點惱火,為那份請柬。
突然聽說施總長和太太來了,在老夫人的院子,老夫人叫寧禎過去。寧禎微訝,曹媽也是不解。
「……一點小事,不必介懷。」老夫人笑道。
寧禎進來後,施總長和夫人立馬向她賠罪,好話說盡。
「夫人,都是我們豬油蒙了心該死。這是新的請柬,還請您和督軍、老夫人一定賞光。」施太太說。
寧禎翻開。
給她的請柬,寫著恭請督軍、夫人。
寧禎:「……」
繁繁剛炫耀完,就被這樣打臉嗎?
寧禎還說「天欲其亡」,老天爺的反應速度是不是太快了點?
「辛苦了,不必親自送過來,叫人來一趟就行了。」寧禎語氣淡淡。
繁繁的事情在前,去不去施家,寧禎還需要在探一探婆母的口風,她沒想過一口答應。
故而她態度有點冷。
施總長:「應該的。出了這麼大的紕漏,都是我們辦事不周。夫人您大人大量,別和我們計較。」
寧禎:「我本不知道這件事。誰告訴你們的?」
施總長不能說是督軍,只得道:「是自查請柬,發現了這個問題。外院的總管事糊塗了,我已經懲罰了他。」
寧禎:「……」
施家夫妻好話說了一籮筐。
別說寧禎有點懵,老夫人也懵。
一頭霧水。
他們走後,老夫人看著兩份請柬,還在疑惑:「這是有什麼問題?以往請柬也這麼寫。」
又說,「沒請三姨太,他們挺有分寸的。是不是督軍府說了什麼話?」
寧禎也不知道。
二姨太繁繁回到別館,心情很好,輕輕哼著小曲兒。
她身邊的親信女傭知道她做什麼去了,很是為她憂心:「姨太太,您不該去挑釁夫人的。三姨太剛剛被禁足。」
「我又不是徐芳渡那個蠢貨。再說了,督軍默許的事,我只是想氣氣寧禎。」繁繁道。
督軍都默許了,每個門第都尊重繁繁,寧禎能怎麼辦?
「她和徐芳渡不一樣。她是正室夫人。如果她想要發作您,比較占理。」女傭道。
繁繁不屑:「寧禎她不敢,她也需要巴結督軍。」
女傭還是有點擔心。
她屢次勸繁繁做事多深思,別任性,可惜繁繁很難沉澱下去,總是格外輕浮。
性格使然。
督軍對繁繁如何,親近的人很清楚,只是外界不知道。
外面捧著繁繁,讓繁繁飄飄然了。她在寧禎跟前吃了好幾次虧,居然不長教訓。
女傭正勸說的時候,有人敲門。
是施家的管事媽媽。
這位管事媽媽,十分圓滑練達,委婉表達了一個意思:「二姨太,請柬發錯了,日期不太對,想拿回去修改。」
繁繁:「哪個日期錯了?」
「二姨太,您是大人物,督軍身邊第一紅人,您別叫我為難。我只是奉命辦事。」管事媽媽說。
繁繁一時既震驚又惱怒:「施總長什麼意思?發出來的請柬,要收回去?不怕督軍知道,斃了他?」
管事媽媽:「二姨太……」
「你上次來,一口一個二夫人,這次怎麼改了口?」繁繁又問。
她只是囂張,不是無腦。
一個稱呼的變化,繁繁就知道事情不對了。
「是誰?是老宅向你們施壓了?」繁繁怒道,「你們聽老宅的,還是聽督軍的?」
繁繁的女傭拼命使眼色。
此事已經很明顯了,偏繁繁惱羞成怒,又難以置信。
她剛氣了寧禎,寧禎就來這麼一招,她手眼通天嗎?
寧禎她怎麼敢?
繁繁真不能和她拼命。
比起徐芳渡,寧禎很難對付。
繁繁甚至要打施家的管事媽媽,被自己的女傭攔住了。她把請柬撕得粉碎。
管事媽媽見事情辦成這樣,只得勉強回去交差。
「我一定要去!沒有請柬,我也要去!」繁繁說,「施家敢阻攔我,督軍會懲罰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