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6章 督軍偏幫寧禎

  盛長裕穿一件鐵灰色軍用風氅,裡面是半新不舊的軍裝。

  有點髒了。

  雪粒子打得臉疼,他皮糙肉厚渾不在意,闊步往這邊走。

  瞧見寧禎投過去的視線,他微微點頭。

  待走近,他問寧禎:「出了什麼事?急忙忙叫我來。」

  寧禎:「……」

  三姨太徐芳渡野心好大。

  她居然想讓寧禎在老夫人和督軍面前一起出醜。

  先在老夫人跟前埋雷,再慢慢引導督軍討厭寧禎,不是更簡單、更容易成功嗎?

  換做寧禎,她絕不會如此急功近利。

  萬一不成,也把自己的路堵死了。

  三姨太這些年太順利,有點得意忘形了吧?她對自己的手段,也太自信了點。

  寧禎回視盛長裕:「是三姨太叫您來的嗎?」

  盛長裕沒否認。

  寧禎:「好像是說阿殷的事,我也不知道怎麼了。」

  敲開了老夫人的院門,盛長裕闊步往裡走。

  寧禎在後面,收了油紙傘,和曹媽慢騰騰走上抄手遊廊,落後督軍一大截。

  「夫人,隨機應變。等會兒我在門口,一旦事情有異,我會跑回寧家報信。師座不會不管您。」曹媽說。

  督軍來了,曹媽懷疑寧禎遭遇的風險要加倍。

  他不高興,說不定會動手打人。督軍一看就脾氣不好。

  寧禎忍笑:「好,記得把我三個哥哥都叫上。」

  曹媽:「……」

  寧禎稍後一步進門,盛長裕已經落座了。

  老夫人原本一肚子氣,可盛長裕在場,她愣是不好隨意潑灑。瞧見了寧禎,她居然先叫她坐下。

  徐芳渡嫻雅幽靜,坐在老夫人的下手邊。

  盛長裕見狀:「今天是打算審誰?又是夫人?」

  老夫人:「這叫什麼話?」

  「瞧著這架勢,不就是如此嗎?還打電話叫我來,是覺得她犯了死罪,喊我來行刑?」盛長裕冷冷問。

  老夫人:「誰喊你來的?」

  徐芳渡低聲說:「姆媽,是我。我想著,天大矛盾都是家務事。裕哥在場,問題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你叫我來做和事佬?」盛長裕難以置信,「你第一天認識我?」

  ——這話,你自己相信嗎?

  依照督軍的脾氣,他在,只會把小事鬧大、大事鬧騰得不可收場。

  徐芳渡面頰一紅:「我……」

  「行了,沒空聽你搬弄是非。有什麼事,趕緊說。我晚上還要開會。」盛長裕說。

  徐芳渡:「……」

  老夫人也被他攪和得有點發窘。

  內宅的事,本不算小事。可盛長裕往這裡一坐,又是這副態度,搞得這件事成了兒戲。

  老夫人越發惱恨。

  她不知是恨寧禎,還是恨徐芳渡多事。

  「沒一個善茬!」老夫人恨恨想。

  可話不得不說。

  老夫人又不好下台,不便先開口。

  徐芳渡見狀,替老夫人說了:「夫人,得罪了。是阿殷的事。廚房擅自減了她的份例菜,她晚上總吃不飽,這件事您可能還不知道。」

  寧禎牢記曹媽的話:先讓老夫人出口氣。

  有些事,氣頭上去辦,會大打折扣。

  故而她沉吟片刻:「是嗎?」

  盛長裕看向她。

  老夫人接了話:「你一點也不知道嗎?我把廚房交給你,連阿殷的晚飯都能出這麼大的紕漏。日子再久點,豈不是連我都吃不上飯?」

  盛長裕慵懶而隨意:「又不是她去做飯。」

  「份例飯菜,她哪怕不每日過目一次,三五日看一回是應該的吧?阿殷一個小姑娘,不敢和嫂子說,只得偷偷要阿渡貼補。她是盛家的千金,卻要做乞丐?」老夫人怒道。

  「您不信她,可以不把廚房給她。」盛長裕說。

  老夫人怒極:「你這樣袒護她?你眼裡還有我?」

  「我豈敢沒有,您是親媽。這點您最清楚。」盛長裕的語氣,不陰不陽的。

  老夫人似被戳中軟肋,一時怒不可遏:「我不是你親媽又是誰?」

  「您心裡最明白。」

  寧禎:「……」

  徐芳渡在旁邊勸,又輕拍著老夫人:「姆媽,您別和裕哥生氣。您讓著兒子一點。」

  又說,「出了事查清楚,才是婆婆對兒媳婦最大的信任。姆媽,您說是不是?」

  老夫人深吸好幾口氣:「在家過日子,大事上絕不可以稀里糊塗!寧禎,你廚房上能不能管?你要是說不能管,有人會接手。」

  「姆媽,是誰說我更改了阿殷的晚飯份例菜?」寧禎問。

  「廚房那麼多人,還能誣賴你?」老夫人說,「哪怕不是你親口說的,也是你授意了。」

  寧禎:「我並沒有授意,更沒有親口說過。這件事有點誤會。」

  「什麼誤會?」

  便在此時,盛長殷回來了。

  她進了老夫人的院子,神色忐忑不安。

  「正好,阿殷也來了。」老夫人招呼她,「你來。你的晚飯,到底怎麼回事?你跟你嫂子說了要減少份例菜?」

  盛長殷:「……」

  徐芳渡走過來,拉住盛長殷冰涼的小手:「姆媽,您別嚇到了阿殷。」

  又輕輕拍了拍,「阿殷,你的乳娘每晚都來我這裡拿醬肘子,說你餓得難受。你的份例菜少了一半。

  姆媽知道了這件事,有點生氣。夫人這邊呢,也說冤枉。到底怎麼了,姆媽想問問你,你如實說。」

  盛長殷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再看徐芳渡,微微咬唇不語。

  「你有沒有跟你嫂子說過要減少份量?」老夫人逼問。

  盛長裕靜靜看著她。

  盛長殷唯唯諾諾,半晌才搖頭:「我沒有。」

  老夫人大大舒了口氣:「看看!」

  盛長殷半晌似鼓起勇氣:「我沒有叫乳娘去要醬肘子,也沒有餓肚子。洪嫂每晚都給我做魚湯麵。」

  屋子裡倏然一靜。

  徐芳渡表情一變。

  盛長殷的乳娘站在旁邊,原本最是鎮定。但聽到「魚湯麵」三個字,她臉上露出了濃濃的錯愕。

  「……就是我練完了鋼琴,洪嫂就給我和老師做魚湯麵。」盛長殷繼續說,「洪嫂說,我的乳娘去告訴廚房,說我的份例飯菜要減半。

  這件事,洪嫂去問了大嫂,大嫂說她不知道。想要找我的乳娘問,到底怎麼回事。我叫大嫂別問,因為我發現了一樣東西,可能跟這個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