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鑽營

  冬月,督軍府的軍務更加繁忙,盛長裕必須坐鎮,不能外出。

  他每日都有無數的文件要批,這對不喜閱讀的他來說,十分痛苦。

  督軍府眾人也做好了挨罵不停地準備。

  然而,督軍每晚回去都有「美味」吃,脾氣好極了。哪怕批文件很煩躁,他也沒怎麼發火,頂多抽菸提提神。

  他幾乎都在家。

  有次他開會到深夜,寧禎帶了宵夜去督軍府接他。

  他的會議尚未結束,寧禎便在小會客室等著。

  程柏升出來,與寧禎閒聊幾句。

  「……有件事,我不好跟你講,怕你多心。」程柏升說。

  寧禎聽了,心頭咯噔,懷疑跟聞蔚年有關。

  這個人是寧禎一塊心病,不知他會在何時何地給寧禎招惹一個大麻煩。

  「你說吧。咱們朋友之間,不會無端猜測的。」寧禎坐正了身子。

  程柏升猶豫再三,斟酌措辭:「上次你介紹楚小姐與我認識。走出餐廳,我們並無聯繫。」

  寧禎的心,先放下一半。

  繼而又不解,「怎麼了?」

  「前幾日,楚太太沒有任何邀約,直接去了趟我家。我姆媽與她聊了好一會兒,今早我姆媽特意去了趟楚家。

  黃昏的時候,我姆媽打電話,請我無論如何今晚回家吃飯。我這邊開會走不開,家裡有幾個我的耳目,我打電話回去詢問,才知道這麼個緣故。」程柏升道。

  寧禎:「我介紹你們認識的事情,楚家已經知曉了?」

  「不知是楚小姐提的,還是她父母從旁處打聽到的。又怎麼好好的,去了我家?楚小姐看上去不是這種人,我對她也無防備。」程柏升道。

  他說到這裡,看向寧禎,「你別介意,我不是在抱怨你給我介紹朋友。寧禎,你知道我心裡感激的……」

  「我反而是知道一點緣故。」寧禎說。

  她就把孟昕良的話,說給了程柏升聽。

  雷鉉去了楚家,把楚家嚇到了。

  孟昕良比較樂觀,覺得楚家沒把雷鉉打出來,就有希望。

  殊不知,楚家只是人微言輕,不敢得罪雷鉉,忍了下來。

  背後在想辦法。

  楚家一直正正經經做生意,沒什麼野心,又疼女兒。做父母的,還是希望女兒嫁一個更理想的丈夫。

  楚靜月可是留洋過的。

  換做任何一個門第,女兒這樣的容貌與學歷,都不會甘心把她嫁給雷鉉。

  寧禎也不知楚靜月為何認識了雷鉉。

  「……這麼說來,楚家對未來女婿不滿意,抓了我做救命稻草?」程柏升鬆了口氣。

  他對楚靜月的感觀不錯,認為楚小姐人品還可以,性格也討喜,私心裡高看她一眼。

  要是她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程柏升會覺得很失望,也會懷疑自己的眼光,看錯了人。

  如今想來,楚家也不算是汲汲營營的門第,只是愛女心切,病急亂投醫。

  「柏升,這次是我好心辦了壞事。我一直很欣賞楚靜月的性格,又因為她是我大嫂表妹,我也把她當個親戚。

  她人不錯的,你又是我與長裕的好友,才想起替你們做媒。現在看來,我反而把靜月和你的平靜生活都打亂了。」寧禎輕輕嘆氣。

  要不是她做媒,雷鉉估計不會擔心楚靜月被人截胡,這麼急巴巴登門。

  楚家和楚靜月肯定都沒做好準備。

  「你的初心是好的,寧禎,我心裡很感激你惦記著我的事。至於結果,也不是咱們預料的,你別自責。」程柏升說。

  寧禎:「我明天去趟楚家。」

  程柏升想了想:「我跟你一起去。我也覺得楚小姐人挺好,只要不是她算計我,我願意幫她解圍。」

  寧禎同意了。

  盛長裕的會,開到了晚上十二點才結束。

  寧禎帶過來的宵夜,早已涼透了,督軍府廚房重新做了一桌,送到小會客室。

  三幅碗筷,程柏升陪著加餐。

  盛長裕說起今天的會議內容,簡單來說,是大總統府又鬧么蛾子,要裁軍、廢督,重編軍隊。

  這簡直痴人說夢。

  天下軍閥沒人會把大總統府當回事,各自為政。

  只是,盛長裕很擔心自己是出頭鳥,會被大總統府拿來開刀。

  不至於多危險,總歸會有點麻煩,需要開炮,打贏幾場仗才可以消停。

  盛長裕不怕打仗,可軍政府的老將們一提到打仗就激動得不行,一個個都勸盛長裕要冷靜,以民生為要,儘可能忍讓。

  其他軍閥如何通電回應,盛長裕也如何回應。

  最後總會不了了之的。

  「……北方咱們安插了人,大總統府內部也有眼線。這次,是大總統府立名目要錢。」盛長裕道。

  寧禎:「你給錢嗎?」

  「會議上分兩派:年輕軍官都建議我打一仗,把孝敬大總統府的錢,用在炮火上,否則是揚湯止沸,永遠無法填飽北方的胃口。

  老將們都勸我別開火。一旦打仗,損失各半,民生全毀。戰事的影響,兩三年才能消除,誰又知道兩三年後是怎樣光景。」盛長裕說。

  寧禎聽了,點點頭:「老將們不想打仗,如今該有的都有了,穩穩坐在功勞簿上享福;而年輕軍官急需機會出頭,打仗是他們立功的好機會。」

  盛長裕:「私心都不錯,說法也都冠冕堂皇。」

  他抬眸看向寧禎,「你覺得呢?」

  「我以為你已經下定了決心:把軍隊推向前線,威懾的同時,也服軟。軟硬兼施,跟上次一樣。」寧禎笑道。

  盛長裕:「果然你還是最了解我。」

  寧禎笑起來。

  程柏升看著他們倆若無旁人眉來眼去的,輕輕咳了咳。

  盛長裕:「你咳什麼?」

  「你問寧禎,都不問問我。如此偏心,你說我咳什麼?」程柏升道。

  盛長裕:「你那些話,我每隔幾個月聽一次,早就聽膩了。」

  兩人不咸不淡鬥了幾句嘴。

  盛長裕又問程柏升,剛剛和寧禎聊什麼。

  程柏升故意報復:「不告訴你,反正與你無關。」

  又對寧禎說,「不要跟他講。」

  寧禎失笑,朝盛長裕擠眉弄眼,又轉頭對程柏升一本正經:「我不講的,你心放在肚子裡。」

  程柏升:「……我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你們耍傻小子呢?算了,還是我說吧。」

  盛長裕:「你憋著。你現在想講,我不想聽。寧禎,咱們回家,路上慢慢說。」

  他放下碗筷。

  寧禎也跟著放了筷子,用巾帕擦擦嘴角,沒顧上漱口,就和盛長裕撤了。

  留下在原地罵娘的程柏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