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晚飯,幾乎人人食不下咽。
老夫人擺明了要敲打孩子們,不僅僅是寧禎,還包括盛長裕和盛長寬。
女兒盛長殷沒被老夫人針對,因為她聽話。
寧禎一開始還想著勸,而後就放棄了。
「下次別假惺惺要吃飯了,姆媽省點心思。」盛長裕最後說。
老夫人沒討到好。
她說一句,盛長裕頂回十句;小兒子盛長寬魂游天外,對她的話過耳不過心;寧禎對她的話深感好笑,又使勁忍著,看上去就格外諷刺。
不用盛長裕提,老夫人自己也不想再跟他們一起吃飯。
從老夫人的院子回來,盛長裕還是有話說:「她連裝都不想裝。」
非常失望。
寧禎:「也有好處。長裕,你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姆媽對你和二弟、阿殷的心,是一樣的。」
盛長裕嗤了聲。
寧禎知道他沒理解。他一葉障目,總在自己的情緒里,對自己得不到的親情格外偏執,無法正視老夫人的態度。
「姆媽也不見得多在乎他們倆。」寧禎說。
盛長裕微怔。
「不僅我一個外人如此覺得,二弟和阿殷也如此。故而他們倆從不恃寵生嬌。他們很清楚,你得到的不多,他們也不是特例。」寧禎道。
盛長裕微微蹙眉。
「你下次留心。」寧禎道。
盛長裕沒說什麼。
他心情仍是不佳。
每次和母親多待一小時,他得花半個月才能平復憤怒。
寧禎約了他出去打牌、吃宵夜;又去歌舞廳跳舞。
玩了一夜,他心情放鬆不少。
翌日,寧禎的父親回城休沐,寧禎帶著盛長裕回家吃飯。
吃飯前,去父親的書房閒坐,聊起了一些瑣事。
「長裕,我聽到一點消息,有人向總統府告狀,說你叛國。這是怎麼回事?」寧州同問。
盛長裕:「姚劭搞出來的。」
「姚劭已經死了,可閒言碎語我還是聽說了。這種話不能傳,一旦消息坐實,大總統府有藉口召集其他軍閥攻打你。」寧州同說。
不是大總統有多厲害,而是這件事會造成多大的影響。
消息坐實,民憤激怒,其他勢力會攛掇蘇城的學生鬧事。局勢亂起來,蠢蠢欲動的周邊軍隊會聯合起來,吞併了盛長裕。
這是一塊虎口奪食的遮羞布。
「我會處理好。」盛長裕說,「姚劭搜集的證據,都被毀掉了。」
「要提防漏網之魚,你對此事需萬分上心。」寧州同道。
原本話題到了這裡,適可而止,可寧州同性格直接,他忍不住繼續道,「督軍,守護這一方太平不容易,千萬莫給旁人發難機會,把華東四省拖入戰火。」
又拿北方舉例子,「你看看河北,這幾年百姓過怎樣的苦日子。」
盛長裕點頭。
寧禎接話:「阿爸,長裕心裡有數。您放心,不會打仗的。」
寧州同:「我們這幾年的太平也不容易。四周皆有戰亂,我不得不操心。」
盛長裕沒有惱火,很贊同點點頭:「往外打是擴展地盤。叫別人拿了筏子攻打到自家,純屬無能。我會當心。」
寧禎欣慰看著他。
在寧禎聽來,父親的話有點迂腐,盛長裕卻沒發脾氣。
寧家的晚飯,比盛家老宅的好吃,盛長裕心情還不錯。
祖母留他和寧禎在家裡住一夜,盛長裕同意了。
吃了晚飯,便和寧策、寧以申一起打麻將,金暖在旁邊觀戰。
寧策提到了上次寧禎遭遇的算計:「地痞冒充祥雲寨的土匪,敢對督軍夫人下手,背後無人撐腰攛掇,我不信。」
金暖也插話:「對,地痞最是會察言觀色。」
寧禎:「都過去了。」
盛長裕:「我叫柏升去查了,可惜沒什麼證據。背後布局的是老手,不止一回幹缺德事,竟是把屁股擦得乾乾淨淨。」
寧禎:「……」你說話太粗俗了點,我二嫂還在這裡。
金暖抿唇偷笑。
寧策還想說,肯定跟江家有關係,寧禎在桌子底下踩他的腳,不准他胡說八道。
「……幹嘛不讓我說?」
收了牌桌,眾人各自回房,寧禎落後幾步,和寧策聊天時,寧策有點氣憤。
「你沒有證據。這不是告狀,這是污衊。一次兩次的,給別人留下不靠譜的印象。」寧禎道。
寧策:「下次江家算計你,督軍就知道誰對誰錯。」
「下次江家再出手,咱們還是抓不到任何證據,在督軍眼裡,無能的是我們。」寧禎道。
寧策不服氣。
兄妹倆閒聊幾句,寧禎快步上前,跟上了在走廊盡頭等著盛長裕。
盛長裕問她:「你三哥說江家的事?」
「我叫他拿出證據,他也拿不出來。別管他,他最近太閒了。」寧禎道。
盛長裕當天沒說什麼。
沒過兩日,他藉口給寧策升了官,讓他的差事變重——夫人說寧策太閒,盛長裕聽在耳朵里,是他舅兄的官位太小了。
他也不能隨便升寧策,只能在合理範圍內,把寧策的位置拔高了一級。
寧策自然是高興的。然而高興沒兩天,就因為新的差事太忙碌而罵娘。
寧禎啼笑皆非。
而後寧禎回家一次,父親還是提到了姚劭那個布局。
他跟寧禎說:「我很擔心長裕。姚劭太了解他了,他下黑手對付長裕,恐怕不會如此輕鬆收場。」
寧禎:「防不勝防,也沒辦法。姚劭已經死了,又不能拷打他。」
「長裕最近得十二分當心。」寧州同道,「你也是。」
「好,我知道。」
「我也會找人幫幫忙,打探消息。」寧州同說。
寧禎:「阿爸,你以前還說,大不了從他眼前消失。如今,倒是很操心他了。」
「那是氣話。」寧州同道,「我的歸宿是戰死,而不是退縮。」
「這話不吉利,祖母知道了要罵你。」寧禎道。
寧州同:「戰死是榮耀。我要是真有那麼一日,你不要哭,要高高興興,以你的父親為榮。」
寧禎:「……」
受了父親的影響,寧禎對姚劭的舊部比較留心,尤其是楊里安。
她打聽了很多楊里安的事,還特意去楊家做客,拜訪楊太太。
她沒有咬定楊里安會做什麼。沒有證據是誣陷,對楊里安不公平。寧禎只能旁敲側擊,儘可能求個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