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偷梁換柱

  孟昕良下樓,坐在聞蔚年客廳沙發里抽菸。

  聞蔚年稍後下樓。

  「抱歉,沒想到你這個時間洗澡。傭人說你在樓上。」孟昕良並無什麼歉意,淡淡說。

  大拇指上的碧璽扳指,綠得滲人。

  「方才出了身汗。」聞蔚年臉色不霽,「有事?」

  孟昕良不答,反而問他:「身上的傷怎麼回事?是燒傷。」

  聞蔚年表情不悅,但語氣很自然:「意外。孟爺有事?」

  孟昕良這才說了自己的來意。

  「……如今開埠碼頭,我也想與洋人做些買賣。哪怕請個英文秘書,也需要自己懂一點。想問問你,哪裡可以請到英文家庭教師。」

  聞蔚年:「好,我找朋友推薦一個人給你。」

  孟昕良站起身:「多謝了。我就不打擾,先告辭。」

  聞蔚年道好。

  回去路上,孟昕良沉思。

  他回到了家,打電話把雷鉉叫過來。

  「你派人去趟北城,找點聞家的內幕。」孟昕良說。

  雷鉉:「是找聞蔚年,還是大總統?」

  「這兩個人我都很了解。找找死在國外的聞梁予。」孟昕良說。

  雷鉉不解:「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孟昕良輕輕敲擊膝頭,眸色深沉:「如果我沒有記錯,聞家有很多的兒子,但只太子爺聞蔚年是正室太太生的。

  聞梁予等兄弟,都是姨太太所出。如果爭權奪利,一個嫡長的身份,很好用。」

  雷鉉錯愕:「您懷疑偷梁換柱?」

  「有可能。」

  「盛夫人不是和聞梁予談過戀愛嗎?她也不認識?」

  孟昕良沉吟。

  「先查一查,也許我多心了。」他道。

  雷鉉道是。

  他要出去,孟昕良瞧見了他手背的清晰痕跡,喊住了他:「手怎麼了?」

  「被撓的。」雷鉉笑道。

  孟昕良:「……女人撓的?」

  「還能讓男人撓了?」

  孟昕良:「指甲這麼厲害,你找了只野貓?」

  「看上去很乖。」雷鉉說。

  孟昕良:「看上去很乖?好人家的姑娘?」

  「是。」

  「那你當心點。」孟昕良道,「自詡好門第,比咱們勢利眼。」

  雷鉉又應是。

  孟昕良擺擺手,讓他出去了。

  他一個人獨坐,又把當初寧禎和聞蔚年同班同學何洋的話,翻出來仔細想了想。

  何洋說,寧禎和聞蔚年的弟弟談戀愛,這件事大家都知道;而後,聞蔚年的弟弟被大火燒死了。

  傳言他與兩名女生酒後胡鬧,又被另一個暗戀他的女生所嫉妒,將他們燒死在房內。

  在那之前,也有些事鬧得沸沸揚揚,不過具體內幕何洋不是很清楚。

  何洋是公派留學生,他是窮學生,跟寧禎和聞蔚年他們不屬於一個圈子裡的。

  哪怕親眼所見,也未必明白其中的彎彎繞繞,何況孟昕良只是聽旁人口述。

  孟昕良覺得,大火是真的,所以他看到了聞蔚年的燒傷,起了疑心。

  他一向非常敏銳,而且他也不是第一天懷疑聞蔚年。

  聞蔚年來蘇城一年多了,做了幾件蠢事,而後就透明似的安心辦差,無功無過。

  如果太子爺真的心高氣傲,他不會只干那麼兩件蠢事;如果他不蠢,他也不會挑戰盛長裕。

  ——這很矛盾。

  偏偏這個人把自己放在明處,就連孟昕良都忽略了他。

  人難免燈下黑,也會先入為主。

  再聯想聞蔚年做的事:他把自己愛慕寧禎的秘密,通過「醉酒」失態,傳遞了出來。

  孟昕良站起身,在屋子裡踱步。

  他正在想事情,隨從在門口通稟:「孟爺,有客登門,是葛二少。」

  葛明的兒子葛寶燊。

  孟昕良以前跟葛二少關係不錯,因這個人很圓滑、擅長交際,又是蘇城權勢不錯的衙內。

  互幫互助,沒必要把人推出去。

  只是如今孟昕良的勢力,已經遠遠超過了葛家,他成了葛二少的人脈,不再是「互助」。

  孟昕良也不是如此勢利的人,發達了就拋棄曾經的朋友。

  可葛寶燊在寧家姻親事情上,惹惱了孟昕良。

  孟昕良不講什麼忠誠,可寧家和雲諾有關,他一直很想照顧寧家的一切。將來見到了雲諾,他可以說一句問心無愧。

  「說我不在家。往後,輕易不要讓他進門。」孟昕良說。

  成年人斷交,不需要言明。幾次拒絕,就應該心知肚明。這個時候還找上門,肯定是葛家有了危機。

  一定是跟督軍有關。

  上次去跑馬場,孟昕良就看得出,盛長裕與寧禎感情突飛猛進,他深戀寧禎。

  這個時候,不需要寧禎說什麼,盛長裕都會自己找事獻殷勤。

  葛家好幾次惹寧禎,葛寶嫻還用計害過寧禎,盛長裕一定會找茬葛家,去討好夫人。

  ——男人的德行,孟昕良可太清楚了!

  他與盛長裕才是盟友,而不是葛家。

  這個時候摻和進去,對他沒有任何好處。

  寧禎又是雲諾最信任的親人,她將來也會是孟昕良的至親。孟昕良沒有家人,除了雲諾這世上他也沒有其他牽絆,他很珍惜與雲諾有關的一切。

  葛寶燊吃了個閉門羹,回家去了。

  葛明罵兒子:「你當初好好的,跑去欺負寧家的姻親做什麼?」

  葛寶燊沉默。

  因為,寧家的姻親是個軟柿子,擠一擠還能出油水。

  不是說你有錯,才會被欺負。往往只因你好欺負。

  葛寶燊很想擠兌老爹一句:你自己不是總說,等督軍收拾完了姚家,下一個就是寧家嗎?

  寧家遲早要倒的,他家姻親占據碼頭,開闢那樣賺錢的航線,為什麼不搶先下手?

  自從寧禎在江瀾生日宴上大出風頭,事後督軍卻毫無表示開始,蘇城的權貴們慢慢反應過來,這個督軍夫人的確很有能耐。

  寧家暫時倒不了。

  而寧州同和他的兒子們,驍勇之餘,並無野心。

  如果督軍夫人寧禎得寵,寧家可能真不會倒。

  葛明估算失誤。

  葛家把能走的路子,都走了一遍,還去湯家賠禮道歉了。饒是如此,葛明想見督軍一面卻很難。

  他掌管如此重要的鐵路局,督軍卻不見他,問題很嚴重了。

  最近鐵路局空降了一個次長,拿了盛長裕的手諭辦事,又比葛明年輕,葛明隱約看到了自己的前途。

  他不甘心退隱,不停掙扎。

  能走的路,其實不太多。

  督軍信任的姚劭,已經倒下了;程柏升出身好,也很難籠絡;督軍夫人意外得寵,偏偏葛家得罪了她。

  一年前,督軍和老夫人親自來葛家赴宴;一年後,公務向督軍匯報,督軍都不出面。

  起落太大,葛明要急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