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牽腸掛肚

  盛長裕回城後,焦頭爛額忙完了軍務和瑣事,才有空休息。

  他的心情,沒之前那麼雀躍歡喜;偶爾一個人獨坐,他發一會兒呆。

  程柏升不用猜,一定跟寧禎有關,只寧禎的事可以叫他牽腸掛肚,還不好拿出來與人討論。

  「……這幾日累著了?」程柏升打趣他。

  盛長裕吐了個煙圈,理都不理他。

  程柏升:「剛回來的時候蠻高興,姚家的事也可以逐漸理出一個章程。江南浦、丁天明可以接下姚劭的駐地事務,江郴的勢力,可以壓得住姚劭,還煩什麼?」

  姚劭在軍中多年。

  每個人都不是獨立的,尤其是這些老將。

  大帥在世時,管理下屬靠得不是紀律嚴明——在這個時代,到處混戰,太嚴苛的人成不了大事。

  老將們都有盤根錯節的關係網,有些人甚至利益糾葛太深,牽一髮而動全身。

  姚劭敢挑戰盛長裕,恨不能把新主變成傀儡,哪怕不行也要僅次於盛長裕的權勢,自然是他也有他的人脈。

  這些人脈,盛長裕用過,曾經他占過這方面的好處。

  等他做了督軍,第一件事就是考慮,老師的勢力太過於龐大,將來如何制衡他?

  而正好江郴一直都親近盛長裕,對他最是忠心;江郴人不算特別圓滑,好在他大方、不清高,他還有個特別會鑽營的太太,替他鋪開了不少的交際。

  盛長裕當機立斷,要給江郴機會,把江家捧起來。

  四年了,現在終於如他當年所擔心的,需要和姚劭撕破臉的時候,江家能用得上。

  姚劭已經不可能再回來。他殺徐芳渡,連最後的台階都不下,野心始終太過於旺盛,盛長裕無法容忍。

  四年,也把感情耗盡了。

  「我自然相信。不過,仍是要做好準備,防止江家是另一個姚家。」盛長裕道。

  程柏升:「有江瀾!你這次聽我的,千萬別一衝動,把這件事搞黃了。江家是送了一把刀給你,你拿穩了。」

  又道,「防人之心不可無。」

  盛長裕又吸了兩口煙。

  程柏升觀察他,覺得他也不是單純心煩。他的情緒整體是明亮輕快的,其中夾雜一點憂色。

  「不跟我聊聊?」程柏升繼續追問。

  盛長裕:「跟你一個光棍有什麼好聊?你何時結婚?」

  程柏升:「怎麼催上我了?」

  「你父母不急?」

  「蔡淑青去世後,我父母就不敢急了。」程柏升道。

  程柏升留洋歸來,父母迫不及待給他定親;他當時不太願意,不願意房裡有個人管著他,推辭了一番。

  程母一定要他定下來,程柏升也定了。

  和蔡家的千金。

  那姑娘柔柔弱弱、嬌滴滴的,一陣風能吹跑。

  程柏升十分不情願,可他當時能挑選的、門當戶對的,就蔡小姐了。

  蔡小姐自己估計也不太願意,定親後就頻頻生病。她本就體弱,一日日病了下去。

  定親一年多,程柏升只見過她兩次,一次比一次瘦;最後一次見她,她單薄如紙。

  程母很擔心:「這姑娘不會病死吧?」

  她簡直烏鴉嘴。

  沒過三個月,蔡小姐一命嗚呼。

  程柏升故意說:「說不定是咱們剋死了她。我不願意,這樁婚姻不成,老天爺就收了她回去。」

  他父母氣得半死,卻又無可奈何。

  如今他一日日大了,門第相當的千金小姐,早在十一二歲就開始議親;程家又不能給程柏升定個十二歲的,畢竟他二十四五的人了。

  哪怕程家富足又有權勢,程柏升本人英俊又可親,仍是尋覓不到適合的婚姻。

  「……往下找找吧。」盛長裕說。

  程柏升:「還是那句話,稍微家底不錯的人家,女兒家還是從十一二歲就開始議親了。到了十四歲,幾乎都有婚約在身。」

  盛長裕:「你得打光棍!也不是每個門第都這樣。葛明的女兒,年紀挺大沒議親。」

  「葛寶嫻?她也定過,定了兩次:一個是人家倒了霉,葛家主動退了;另一個是男方不願意,跑國外去不回來,沒辦法才退了。」程柏升說。

  又道,「我也不喜歡她。」

  「你喜歡什麼樣子的?」

  程柏升聽了這個問題,心裡有了個很模糊的影子。

  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他留洋的時候,也鬧過戀愛的。對方與他住在同一所寓所里,相互幫點小忙,就彼此有了好感。

  她的學校和程柏升的學校,是城市兩頭。他每天早早送她,再騎自行車跨越整個城市,回去上課。

  年輕時真有使不完的牛勁。

  畢業後,是她要分手的,非常果斷:「外面的一切關係都要斷掉,回去要嫁人的。」

  各奔東西,沒了聯繫。

  可能是她當時太過於絕情、生怕程柏升賴著她的態度,深深傷了程柏升的自尊。

  這些年,他也沒打聽過這個人。

  程柏升也不是念著這段往事,不肯結婚,只是的確沒適合對象。

  「很難說喜歡什麼樣子的。圓臉吧,看著很喜慶。」程柏升道。

  盛長裕:「再找找。」

  心不在焉。

  程柏升:「你煩什麼?跟我講講,別自己憋著,回頭又要生氣罵人。」

  盛長裕懶得提。

  他是有點煩,卻也沒到能發火的程度。

  是寧禎。

  他讓她不要叫督軍,直接叫他的名字,連名帶姓他也能接受。

  現在好了,寧禎和他說話,直接省掉了稱呼。

  盛長裕從這件事上,感受到了一點疏離。

  他還以為,他與寧禎已經親密無間了。

  他愛慕她,渴望她,恨不能與她交融彼此的生命;可寧禎床笫間不抗拒他,出了臥房像變了個人。

  下樓後,別說親密舉動,她連親密的言語都沒有。樓上簡直似有個封印,把她分割成了兩個靈魂。

  ——這件事,叫盛長裕有點心煩。

  當然,也只是略微煩,盛長裕沒擔心,也沒暴躁。

  「我回去吃飯了。晚上不開會。」盛長裕站起身。

  他要臨時取消晚上的一個會議。

  程柏升:「正好我也要回去了。」

  盛長裕回到摘玉居,寧禎已經在準備吃晚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