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督軍暴怒

  盛夏炙熱,一場風暴雨,解了煩人的悶,也把湖內荷葉、荷花打得凋零,清澈湖水變得渾濁。

  寧禎去醫院拆線,傷口恢復很好。

  本就是小傷。

  雨後的下午,陽光還是炙熱,可不悶了,有清清爽爽的風。

  寧禎回了趟娘家。

  她大嫂收拾妥當,明早乘船南下。一同的,有二十多口人:大嫂的幾個陪房、忠心的管事,她的一雙兒女與他們的乳娘等。

  浩浩蕩蕩。

  寧禎笑說:「我當年不到十六歲,一個人去留學,就拎了兩隻藤皮箱。」

  大嫂:「你是新派人,我是老派人。」

  「這是貶損我,還是自嘲?」

  「我以你是新派人為傲,也以自己老派而驕。」大嫂說。

  姑嫂倆都笑起來。

  大嫂要走,全家不舍。

  翌日清晨,一大家子人去碼頭送行,連老祖母都去了。

  快要上船的時候,金暖哭了:「大嫂,你到了發電報。想要吃什麼,也發電報,我們叫人送去。」

  她哭,大嫂也禁不住哭了。

  寧禎眼眶發紅。

  母親與兩位嬸母也抹了眼淚。有這麼個得力長媳,家裡過了快十年的好日子,每個人都做甩手掌柜,一切都由大嫂打理得井井有條。

  離別傷感濃。

  郵輪出發,驕陽從海的盡頭升起,寧家眾人送走大嫂後折返,寧禎直接回了盛家老宅。

  曹媽問情形如何。

  寧禎告訴她。

  「我真佩服大嫂。一家子人,沒一個人不愛她、不敬她。她做人很成功。」寧禎對曹媽說。

  而寧禎自己,如今也是人家長媳。

  和自己大嫂相比,天壤之別。

  曹媽安慰她:「大少奶奶人好,咱們家人也好啊。相互好,才融洽的。」

  寧禎覺得此話在理。

  不是她沒本事,而是盛家難伺候。

  別說老宅其他人,單論督軍,寧禎也搞不定。

  他前兩日暴怒而去。

  寧禎打算晾著。

  接下來,就發生了兩件事。

  報紙上新出了一個美貌歌星,是青幫的俱樂部捧出來的,擠壓了孟昕良的生意,別了他那邊歌星的風頭。

  歌星叫萋萋,生得嬌媚圓潤,歌喉清麗婉轉。

  寧禎並不怎麼關心歌星,她只是喜歡讀報。一旦報紙上鋪天蓋地報導一件事或者一個人,她很難不留意。

  故而,報紙頭條寫督軍金屋藏嬌,把萋萋收在別館時,寧禎也瞧見了。

  「新人來得好快。」寧禎念叨一句。

  曹媽認識字,她也瞧見了,心驚肉跳。

  「是個歌星,不妨事的。」曹媽說。

  寧禎:「督軍喜歡這種的吧。他那麼要面子、愛端著,自然要非常會迎合的女子,才能討得他歡心。」

  他喝醉了,都固執要寧禎投懷送抱。

  所以之前那些年,繁繁如此受寵。就連督軍最愛的女朋友蘇晴兒,也要騰一塊地方給繁繁。

  曹媽臉色不太好看:「夫人,您打算怎麼辦?」

  寧禎:「我與她,不衝突啊。」

  曹媽:「……」

  寧禎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繁繁已經死了,有個人填上她的位置,屬實正常。

  孟昕良日漸做大,盛長裕要扶持青幫,打壓孟昕良,也是很正常的事。

  這也是一種「結盟」。

  花點小心思,得到一個寵妾,盛長裕又不虧。

  然而,老宅上下卻都議論了起來。

  寧禎不在意,旁人卻非常關心。

  「夫人才受寵幾日,這麼快就被壓下去了?」

  「還以為督軍能疼她幾年。」

  「上次聽門房上說,督軍與她爭執了幾句。督軍肯定要教訓她,免得她囂張。」

  這些議論,多多少少傳了幾句到寧禎耳朵里。

  她沒怎麼在意。

  然而又發生了一件事。

  寧策去金鳳俱樂部打牌,不知怎麼惹惱了督軍,被督軍當眾打了一拳,鼻樑骨斷了。

  寧禎聽說後,立馬去醫院。

  寧以申已經到了,寧策鼻青臉腫。

  「他為什麼打你?」寧禎關切問。

  寧策瓮聲瓮氣,憤怒又嫌棄:「他像是講理的人嗎?誰知道他發什麼瘋?」

  寧禎:「不至於的……」

  這是她哥!

  盛長裕一向很維護她面子的。哪怕他們倆有了爭執,盛長裕難道就要這樣給寧禎難看?

  「你還替他說話?」寧策怒其不爭,「他從來就沒信任過咱們家,他也沒看得起咱們!」

  寧禎臉色微白。

  一旁的二哥,反而理智些:「我看你是胡說八道些什麼,才惹惱了督軍。」

  寧策:「你放屁!」

  「你一向很討厭督軍。」寧以申說,「上次督軍推開了阿爸,你都沒說過他半句好話。」

  寧策:「閉嘴吧你!」

  寧禎:「你不要欺負人。窩裡橫算什麼本事?」

  一物將一物,寧策不說話了。

  寧策從醫院回家,寧禎沒跟著去。

  她知道,家裡肯定氣氛沉悶,大嫂又不在,沒人周轉勸慰。

  她不想面對。

  回到盛家老宅,寧禎鬱郁。她再次想起了那個軍醫的臉。

  沒錯也認個錯,謙卑點,有什麼關係?

  人家苦學多年,又留洋歸來,天之驕子。在軍醫院做事,還不是得聽醫理都不懂的督軍的話,愣是給寧禎打了一針。

  誰不是低頭彎腰討生活?

  寧禎還沒有想好如何處理與督軍的矛盾,老宅就發生了一件事。

  她三哥挨打的第二天,寧禎照常理事。

  庫房的管事對她說:「三太太拿走了一套甜白瓷茶盞。這個如何記錄呢?」

  寧禎聽了這話,十分狐疑看了眼那管事。

  這算什麼大事,居然拿來問她?

  寧禎表情沒變,儘量克制情緒:「公中的東西,借用完了還回來。她如果沒還,你去問她。」

  「她想留下來自用。」

  寧禎臉色微沉。

  管事笑盈盈立在她面前:「夫人,三太太非要,難道我和三太太吵一架嗎?」

  寧禎板起臉:「你不去和她吵,等著我去和她吵?你要是做不了,就卸了差事!

  規矩是規矩,她想要,問過老夫人,從庫房取給她,而不是借用了霸占不還。」

  管事收斂笑意:「那、那我再去問問。」

  管事們一走,寧禎把桌上帳本摔地上。

  無關痛癢的小事,用來給她添堵。

  她才「落魄」了一點,老宅的人就要試探她。

  曹媽在旁邊聽得一清二楚,又生氣,又心疼寧禎:「這些人,真是見風使舵的牆頭草!」

  寧禎手肘撐住桌面,雙手捂住臉,良久沉默。

  曹媽更心疼:「夫人,這點小事,咱們不必放在心上。別跟小人一般見識。」

  寧禎沒動。

  曹媽看了她半晌,覺得她好像是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