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章 要獎賞寧禎

  盛家老宅人員不複雜,可感情不深,一個個鬼精。

  不知是誰說,老夫人讓寧禎去請盛長裕回來過中秋,結果寧禎進不去督軍府大門。

  偏偏寧禎為了拔高自己,說「請動了」。

  眼瞧著要開席,盛長裕不露面,擺明了是寧禎吹牛。

  好事之徒別有用心,對著寧禎挑釁。

  ——讓寧禎不舒服,自然有其他人開心。

  堂弟媳婦腦子轉得快,率先開口,做馬前卒。可萬萬沒想到被盛長裕聽到。

  盛長裕出了名的壞脾氣,當場擠兌她。如果她要辯解,盛長裕估計得拿出馬鞭抽她一頓。

  「……裕哥,姆媽還在梳妝,她一直等您。」三姨太迎上盛長裕,笑容滿面,「您能回來過節,姆媽一定很開心。」

  盛長裕對上這麼一張笑靨如花的臉,表情卻沒動。

  他的視線越過三姨太肩頭,看向寧禎。

  寧禎嫁人後,一改之前愛穿洋裝的習慣,總是穿旗袍。

  她高挑,身段不錯,旗袍穿得比旁人多幾分矜貴高雅;肌膚白,唇小而飽滿,似枝頭熟透的櫻桃。

  盛長裕看完了,平淡收回視線:「走,去請姆媽來吃飯。」

  「好。」搭話的是三姨太徐芳渡。

  盛長裕推開她:「沒說你。」

  他直直看向寧禎。

  老宅的人幾乎都在這個宴會大廳。盛長裕一來,目光全在他身上,也側耳聽他說話。

  寧禎亦然。

  她不太確定:「我嗎?」

  盛長裕:「磨蹭什麼?」

  寧禎兩步上前,想和盛長裕並肩而行,他已經先走出去了。他個高腿長,走得極快,好在寧禎不是嬌滴滴的千金,能跟得上。

  出了宴會大廳,往西邊拐過一處竹林,再穿過人工湖面上唯一的長橋,就是老夫人的院子。

  盛長裕在前走,寧禎小跑著跟上他。

  「你平時也不慫。別人說你,快要指著鼻子罵,你不還嘴?」盛長裕語氣里有幾分不悅。

  他的怒氣還沒有完全散去。

  寧禎不願意觸霉頭,偏偏被他點名跟隨,耐心解釋:「她沒直接罵。」

  「委婉罵就行?」

  「『不痴不聾、不作家翁』。我是督軍夫人,這老宅遲早都是我主持中饋的。

  當家主母,要有威望,也需要有容人之量。和弟妹磕磕碰碰,損的是我。姆媽知道了,也會覺得我小氣。」寧禎說。

  盛長裕劍眉輕輕一蹙:「你好歹留洋過的,怎麼比內宅這些女人還老舊?」

  「規矩是相通的,跟新思潮沒關係。」寧禎道。

  盛長裕表情不辨喜怒。

  他沒有繼續和寧禎說話,快步穿過了長橋,到了老夫人的院子門口。

  老夫人早已得到信,知道盛長裕回來了,特意在院子裡等著。

  「姆媽。」

  母子見面,客氣有餘、親切不足。

  老夫人才四十五六歲,風韻猶存。只是穿戴很肅穆,全是寶藍、深紫這樣顯老的顏色,拼命想把自己當個老封君。

  「……最近忙嗎?」老夫人問。

  她似乎想要發點牢騷。

  可看著兒子這張冷臉,她的話又咽了下去。

  盛長裕慵懶坐在沙發里,口吻漫不經心:「忙啊。」

  老夫人:「那你注意身體,平時多休息。」

  「您也不是很在乎,何必假惺惺?巴巴叫我來吃飯,還要特意來請您,耽誤時間。」盛長裕說。

  他真刻薄,說自己親媽「假惺惺」。

  老夫人氣得臉色發青。

  寧禎趕緊打緩和:「姆媽是想和兒子能有機會單獨說句話……」

  「也不缺這麼一個兒子。」盛長裕沒等寧禎把場子救回來,繼續火上澆油。

  老夫人還有個兒子,在國外念書,是盛長裕的同胞親兄弟。

  這事寧禎聽家裡兄長們提過一點:盛家二少從小受寵,父母更偏疼他,他舅舅也幫襯他。

  後來盛長裕和他親舅槓上了,不顧父母反對,硬是殺了他。他舅舅去世後不久,他弟弟就出國留學去了。

  可能母子關係緊張,也跟這件事有關?

  「可在跟前的,就這麼一個兒子嘛。」寧禎說。

  她不太了解盛長裕的忌諱,沒敢貿然說什麼「手心手背都是肉」、「哪個兒子都一樣重要」這種煽情的話。

  煽情,也可能踩雷。

  她就實話實說,不顧老夫人難看的臉色、盛長裕吊兒郎當的態度,繼續說:「督軍是大家主,過節您不來,別說姆媽,就是我們也沒了主心骨。」

  老夫人神色慢慢緩和:「平時也不會叫你的,這不過節嗎?」

  「我這不也來了嗎?」盛長裕道。

  寧禎:「……」

  跟他們母子相處一分鐘,寧禎老十歲。

  要是將來她兒子敢這麼頂撞她,她大巴掌抽死他。

  他們這邊說著話,三姨太徐芳渡和小姑子盛長殷趕了過來。

  寧禎暗暗舒了口氣。

  徐芳渡是解語花,她既了解老夫人、也了解盛長裕,更清楚他們的矛盾,她比寧禎適合做調解者。

  「姆媽,要開席嗎?」徐芳渡問。

  老夫人站起身:「走吧。」

  一行人起身,老夫人和徐芳渡走在前面,盛長殷走中間,寧禎墊後。

  盛長裕居然也和她一起,落在後面。

  「……你剛剛挺會說話。」盛長裕低聲說。

  寧禎沒搞懂他這是諷刺還是誇獎。

  她一併當字面意思理解:「多謝督軍。」

  「給你點甜頭。等會兒我先走,送你回娘家,今晚可以不用回來住。」盛長裕說。

  寧禎腳步一頓。

  盛長裕也停下腳步:「怎麼,不想回去過中秋?」

  寧禎認真看向他的眼。

  月色灑滿了湖面,夜裡亮如白晝,他被瓊華鍍上了銀邊的面容格外英俊,眼眸安靜。

  沒有生氣,也不是試探。

  寧禎:「可以嗎?」

  「你說了我是大家主。我說可以就可以。回頭姆媽不高興,你就說去我的別館過夜了。」盛長裕道。

  寧禎愕然。

  他哪個別館?

  養著繁繁的那個?

  盛長裕似乎猜測到了她心思,嘖了聲:「老子窮酸到只有一處別館嗎?」

  寧禎:「……」

  直到這會兒,她心情好了很多。

  她的確想回家。

  尤其是圓月當空、中秋盛景,她希望可以陪在親人身邊。

  寧禎真誠又說了句:「多謝督軍。」

  比方才那句誠懇很多。

  盛長裕:「我賞罰分明。你做得不好,我會罵;你做得好,我自然也會賞。對事不對人。你別多想,徒生閒心。」

  寧禎:「……」

  上次失誤,他認定寧禎想要勾搭他,時刻表明立場,叫她死心。

  她有點想撞牆。

  他們倆說話的時候,老夫人一行人已經過了長橋。

  立在橋頭,徐芳渡停下腳步,遠遠喊:「裕哥?」

  盛長裕遙遙點了下頭,抬腳走了;寧禎忙跟上,腳步比方才輕快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