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寧禎生病

  盛家的事,在蘇城總是最引人注目的。

  「姚文洛死了」的新聞,也被督軍驅逐三姨太覆蓋。

  茶餘飯後,人人談論。

  貴婦們比普通人多清楚些內幕,提到三姨太徐芳渡,便要說起督軍夫人寧禎。

  有人贊寧禎好手段。

  「進門才一年,督軍那麼受寵的兩個姨太太,一個已經閉門不出不應酬、一個被驅逐。」

  「到底是大戶出身,寧家根基深,督軍夫人又是留洋歸來的高材生,能力不錯。她是聰明人。」

  也有人罵寧禎。

  「高門大戶,誰家不是妻妾成群?如此門第才興旺,子嗣繁茂。這個督軍夫人到底年輕,心眼小,不是做嫡母的料。」

  「督軍夫人如今年輕,督軍願意捧著。天長日久,嫉妒成性,不僅僅會傷及她自身,恐怕她娘家也有滅頂之災。」

  不管外面怎麼說,督軍的三姨太正式退場。

  徐芳渡還在盛家老宅生活,可老宅上上下下的人,對她態度都變了。

  她不再是督軍的人。

  徐芳渡鬧騰著要來趟摘玉居,寧禎考慮到很多事還沒善後,讓傭人放了她來。徐芳渡把支票給寧禎,讓她拿出去捐掉,用老夫人的名義做善事。

  「交給老夫人吧,不用給我。」寧禎說,「你不是督軍的姨太太,你的任何事都輪不到我插手。」

  ——管束你,是抬舉你,因為你是督軍府的妾室。

  如今你不是了,你連叫板的資格都沒有。

  徐芳渡靜靜看著她:「寧禎,我不會永遠這樣倒霉的!」

  「放肆,輪得到你直呼我的名字?」寧禎淡淡道。

  「你別小人得志。」徐芳渡道,「我不會一直走下坡路。」

  寧禎:「你覺得自己還能翻身?」

  「等督軍看穿你的真面目,他自然就記得我的好。」徐芳渡道。

  寧禎:「你好像特別恨我。你怎麼回事?懲罰你的,一直都是督軍。我跟你有什麼矛盾?你是妾,我是妻,咱們本就不在一條船上爭奪。你連自己的處境都弄不明白,還想翻身?」

  又對自己的女傭道,「往後,無關緊要的人,不要隨意放到摘玉居來。」

  曹媽道是,對徐芳渡說:「請吧徐小姐,夫人還有很多事忙。」

  毫不客氣逐客。

  徐芳渡沒拿支票,起身走了。

  寧禎叫曹媽把支票送去老夫人那裡,順便把徐芳渡的話,複述一遍

  很快,管事們來回話,寧禎到議事廳坐下理事。

  眾人越發恭敬。

  不管他們怎麼想,表面上願意維持尊重,寧禎的差事就容易辦。

  寧禎的二嫂金暖回了趟娘家,與一眾人聚聚,回來路過盛家,特意到摘玉居找寧禎。

  「……才懷上,別這樣奔波。」寧禎數落她。

  金暖:「給你傳信,否則我懶得來。」

  她把外面如何說寧禎的話,一一轉告她,說了七八個版本。

  每個版本里,都是「督軍夫人手段了得」。

  寧禎聽了,心裡說不出的滋味。

  她留金暖吃飯,做了酸湯麵款待她。

  金暖勉強吃半碗,孕初期毫無食慾,吃什麼都費勁。

  「我真不想生孩子!」金暖抱怨,「以申也不想我生孩子。」

  寧禎安撫她:「生了這個,不要再生。」

  金暖:「肯定不止生這一個。」

  寧禎:?

  金暖說:「如果這一個天真可愛,就想再要一個一樣的,人都很貪心;要是這個難管理,就想要個乖巧的。開了頭,欲望會一步步被撐大。」

  寧禎詫異看著她:「我這輩子頭一回聽你說如此深奧的話。你念書時候國文從來不及格。」

  金暖要掐她。

  入了夜,寧禎洗了澡,坐在臥房陽台上。

  陽台寬敞,擺放躺椅與小圓桌。小圓桌的水晶碗裡,擠滿雪白梔子花,晶瑩芬芳。

  陽台乳白色欄杆之外,是盛家老宅那寬闊無邊的人工湖。

  初夏湖面幽靜,無月,只有稀薄星芒落在水面。水鳥劃波而去,一陣漣漪。

  寧禎仰靠在藤椅里,輕輕搖晃著,想著金暖告訴她的話。

  「外人眼裡,原來我已經站得如此高了。」

  姚文洛犯事在前、三姨太被逐在後,督軍夫人威望鋪滿全城。

  寧禎總以為,自己成績中等。

  督軍信任了她,放鬆了對寧家和她的戒備。他打算和她圓房。如果不出意外,他也會願意她生出他的繼承人。

  不是說寧禎想生盛家的繼承人,而是說她拿到了這個資格——有資格,就像拿到了路引,此路已通。

  這個很重要。

  一年時間能到這一步,寧禎覺得自己頗為成功。

  父親與督軍的仇怨,解決是時間問題。

  婆婆不太信任她,卻也要看著「督軍夫人」的身份,把家裡幾處不太要緊的差事交給她。

  管事們都敬重寧禎。加上寧禎理事以來,從不出錯,做什麼都有章程,管事們更不敢輕待她。

  一年工夫,這份「作業」,分明優等,而不是中等。

  「也許三年,就可順利畢業。生活和學校有什麼不同?」

  寧禎晃晃悠悠中,越想心思越飄忽,一直沒動。

  她才二十二歲。

  她人生的經驗,是求學中的分段。

  這裡三年、那裡三年。

  念書苦,用心才能出成績,然後順利畢業。寧禎一直覺得,生活也是這樣的。

  她從來沒想過,自己二十年都是寧家的女兒,有些身份和學生不一樣,不是三年五載就可以結束。

  也許做督軍夫人,也要做一輩子——她從沒這麼想過。

  她不會如此倒霉,要長久伺候盛氏母子。

  她一直把盛家和學生時期劃等號。

  寧禎迷迷糊糊竟睡著了,後半夜被凍醒。

  初夏的夜冷,又有湖風欺凌,寧禎渾身凍得冰涼,回房睡覺打了好幾個噴嚏。

  翌日早起時,精神倦怠,鼻孔里的氣息有點熱。

  嗓子干啞發疼。

  「熬些薑湯給我喝,我可能染了風寒。」寧禎對曹媽說。

  曹媽道是。

  然而薑湯不管用,她一上午不停打噴嚏,打得她頭腦一陣陣發脹。

  熬到了中午,把事情做完了,寧禎手腳沉重。

  她噴嚏越發嚴重。

  曹媽見她臉色不對,摸了摸她腦袋,驚呼:「這麼燙手!夫人,您是發燒了!」

  寧禎:「叫司機安排車子,送我去西醫院打針。」

  怪不得她一直噴熱氣,頭重腳輕的。

  曹媽急忙道是。

  寧禎在西醫院下車時,走路不太穩,曹媽和另一名女傭攙扶著她。

  有個小姑娘,陪著穿藍布校服的女同學拿藥,看到寧禎時,多看了她好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