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魂魄入夢

  「季斯齊不會。」

  雖然是季家人,但和他父兄不一樣。

  見狀,喬宇也不再多說什麼。

  經歷了這麼多,他早就對賀嚴是百分之百的信任。

  半年後。

  冬天的夜晚漆黑寒冷,寂靜而清涼的暮色籠罩著整個金域灣。

  臥室里,漆黑一片,床上之人似乎睡的並不安穩。

  仿佛被夢魘纏住了似的,眉心緊緊皺在一起,擰出一個川子。

  …

  「恭喜,孕婦產下一位小千金。」

  產房外,男人臉色並不好看,聽到千金二字後,一雙眸子更是沉了又沉。

  「但現在粘連導致嚴重產後出血,需要做子宮摘除手術,家屬快點在手術書上簽字吧。」

  「子宮摘除?你的意思是,如果我簽了這個字,她就永遠都不能再懷孕了,是嗎?」

  「是,不過最重要的是、」

  「我不能簽這個字。」

  男人臉色冷的不像真人,「一個女人如果連孩子都不能生,她還是女人嗎?」

  「可現在只有切了子宮才能保命。」

  「那是你們醫院的水平不夠,我現在就讓人給她轉院。」

  護士抬手一攔,「來不及了!」

  「我簽!」

  角落裡,一個約莫只有八九歲的小男孩兒用最快地速度跑過來。

  踮著腳從護士手裡奪過手術書,「我來簽,護士姐姐,一定要救我媽媽!」

  護士很為難,「抱歉小朋友,你年紀太小,簽字無效。」

  男孩愣住了。

  他抱住男人大腿,聲嘶力竭地哭喊:「爸爸,你救我媽媽啊!你簽字啊!你簽啊!」

  男人似乎有一瞬間的動容。

  他重新接過手術同意書,顫顫巍巍的拿起筆,卻在寫完第一個字的時候猶豫了。

  下一秒,手術室的門被人打開。

  輕飄飄的一句話,讓小男孩兒面如死灰。

  他不肯面對現實,瘋了一樣的往反方向跑。

  可醫院走廊太長了。

  他跑了很久,筋疲力盡,依舊沒有跑出去。

  直到滿頭大汗,嘴裡蔓延出絲絲血腥味兒。

  直到再也邁不動一步,才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忽然,一雙白鞋出現在自己眼前。

  「是時羨的家屬嗎?」

  男孩兒不知何時變成了男人。

  木然抬眸,仰視著她,下意識點頭。

  可那人卻和剛才的護士一樣,遞給他一個藍色文件夾,「抱歉,產婦羊水栓塞,剛才已經過時了……」

  轟——地一聲。

  身體裡似乎有什麼東西斷裂了。

  「不、不!」

  「不要!」

  臥室內,床上的人猛然驚坐起身。

  瞳孔微張,眼前似乎還殘留著那驚駭卻真實的場面。

  明明是冬天,硬是將他嚇出一身冷汗。

  賀嚴撐著手肘起身,微微喘著粗氣,下意識瞥了眼空空如也的床側,薄唇緊抿。

  漆黑的瞳孔中似乎還殘留著未散的情緒。

  待冷汗下了一些,他才掀開被子,準備下去倒點水喝。

  不料才穿上拖鞋,枕邊的手機忽然振動起來。

  天都沒亮,誰會給他打電話?

  賀嚴伸手撈過,卻在看清屏幕提示時,心臟驟然一痛。

  下一秒,順著經脈密密麻麻的向四周散開。

  那是很久以前……

  大約是第一次陪時羨產檢過後吧。

  醫生告訴他預產期時,他親自設下的日曆提醒。

  今天,是時羨預產期的前一周。

  難怪……

  難怪他會夢到羨羨和孩子……

  正想著,賀嚴手裡的手機又開始了新一波的振動提醒。

  也將賀嚴的思緒徹底拉了回來。

  抬手摁下『不再提醒』四個字。

  忽然,眼角似是有什麼東西溢出來了。

  他自嘲般笑笑,抬手抹去。

  穿上鞋,起身出了臥室,朝樓下去。

  羨羨走了,陳嫂也離開了。

  偌大的金域灣,只剩下他這麼一個孤家寡人了。

  失魂落魄的走到餐廳,端起水壺,倒水。

  夢裡的場景還在腦海中揮之不去,一切的一切,都那麼清晰,真實。

  這是他第一次夢到時羨。

  不想卻是這樣的驚悚。

  如果羨羨還活著……

  不知怎的,賀嚴心底油然升起一陣不安。

  羨羨在預產期的時候給他託夢,是想告訴他,她和孩子,在那邊過的並不好嗎……

  一想到此,賀嚴立刻放下水杯,連衣服都來不及換,從玄關處取了車鑰匙便衝出家門。

  凌晨,路上的車只有寥寥幾輛,賀嚴將油門踩到最大,只用了半個小時,就將車開到了墓園。

  當那束刺眼的燈光落在入口處的小房子上時,一個披著外衣的老年人絮絮叨叨地走了出來。

  「誰呀?」

  「老伯,是我。」

  賀嚴闔上車門,跟老人家打了招呼。

  他眯著眼睛看了看,當手電筒打在賀嚴臉上的那一刻,老人家瞬間瞭然。

  「是小賀兒啊,今兒是周末嗎?怎麼這麼早過來啊。」

  「不是的,我想我妻子了,就過來看看她。」

  「哦。那也太早了,好歹等天亮再來嘛,還穿的這麼少,冷不冷啊?」

  「不冷,老伯,能幫我開下門嗎?我想馬上就見到她。」

  「行行行,那快去吧。」

  老人家從兜里摸出一個按鈕,替他打開了門禁。

  賀嚴微微頷首,道了謝,幾乎是小跑著進去的。

  瞧著他的背影,老人家輕輕嘆了口氣。

  裹緊了衣服,變朝小矮屋去邊呢喃,「真是個痴情的孩子啊。」

  自打老伴兒去世,孩子們將她葬在了這裡,他就在這墓園裡找了個看門的活兒。

  想想也快十年了。

  自己在墓園待了這麼久,從來沒見過像賀嚴這樣的年輕人。

  每到周末,就會過來一趟。

  雷打不動。

  起初一坐就是一整天,不吃飯,也不說話。

  後來次數多了,他就主動去搭話,到了中午,偶爾給孩子送個餅,送碗湯。

  別看賀嚴穿的體面,開著豪車,倒是不嫌棄他的粗茶淡飯。

  下次來,還給他帶些別的東西做回禮。

  倒不是在乎東西,只是在這個孩子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法國。

  醫院產房的走廊里。

  一個少女孤零零的縮在椅子上,瑟瑟發抖。

  忽然,一道電梯鈴聲吸引了她的注意。

  顫顫巍巍地抬起眼睫,正對上從電梯裡匆匆跑出來的身影。

  少女幾乎一瞬間從椅子上跳了下來,飛奔著撲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