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墳前懺悔

  簡單兩個字,卻同時吸引了兄妹倆的目光。

  陳嫂趕忙解釋,「今天是夫人頭七,先生他會不會是去墓地祭奠夫人了?都說頭七是過世的親人最後一次回陽間,先生肯定不會放任夫人一個人孤零零的在墓地,就算現在沒去,今天也會去的,所以在墓地肯定能見到先生!」

  聽了這話,賀隨臉色有些怪異,「這.......這不是封建迷信嗎?」

  陳嫂搖頭,「隨少爺,您從小在國外長大,所以不知道,這是老理兒,咱們中國人是很在意老理兒的。」

  賀隨還是不敢苟同。

  他向來是不信鬼神的。

  可賀淺卻管不了那麼多,抹了把眼淚,說:」封建迷信也好,祖宗規矩也罷,我去看看,能找到最好,找不到再去別的地方找,也比在家裡干著急強。」

  她站起身,對陳嫂吩咐:「陳嫂,您先別走了,就在家裡等著,如果我哥回來了,就給我打個電話報平安,我馬上回來。」

  陳嫂連連點頭。

  其實就算賀淺不說,她也不放心把事情交給兩個剛成年的孩子。

  見賀淺出了門,賀隨也忙換了鞋跟上。

  其實他是沒抱什麼希望的。

  陳嫂那麼說,賀隨也只當做鄉下婦女之間的傳聞罷了。

  可賀嚴是和自己一樣受過教育的,也都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更是自己一直以來努力的榜樣。

  可賀隨萬萬沒想到,這次,還就是讓他心目中的鄉下婦女猜准了。

  跟著賀淺在墓園裡七拐八繞,果然在一處墓碑前,看到了那抹萎靡頹廢的身影。

  身前有一團忽明忽暗的火光,而跪在火光前的人,正一張一張的往裡面填著冥紙。

  賀隨剛要上前,卻被賀淺拉了一把,轉眸間,正對上賀淺杏眸里的那層悲傷。

  極輕極輕地說:「別去打擾他了,讓大哥好好陪陪嫂子。」

  陪完今天,也該重新振作起來了。

  這句話,賀淺在心裡默默道出。

  這是一周以來,賀嚴第一次出臥室。

  他不想出來,是因為那間臥室里,全是羨羨的生活過的痕跡。

  衣櫃裡,是她的衣服。

  浴室里,有她的護膚品。

  梳妝檯上,放著殘留著她幾根秀髮的梳子。

  還有床頭的牆上,掛著他和時羨的結婚照......

  賀嚴還記得,拍那張照片的時候,羨羨笑的可甜了,像一株盛開的海棠。

  他也高興。

  結婚之後,他經常出差,加班,可無論回來多晚,羨羨都在床的一側半臥著,邊翻書,邊等他。

  所以他也學著羨羨的樣子坐在床邊。

  希望能把羨羨等回來。

  可是沒有。

  看著床對邊平平整整的被子,賀嚴心裡很空。

  但他不想放棄。

  仿佛只要等下去,總有一天,羨羨也會和他一樣,推開臥室門,高高興興的走進來,給他一個吻,說:「我回來了。」

  可陳嫂的話,徹底打破了他的幻想。

  羨羨不會回來了。

  永遠都不會。

  但她說的對。

  一直以來,他都把羨羨的死歸結於其他人身上。

  可焉知沒有他的縱容,事情也不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他就這麼跪著,神色悲愴又空洞。

  直到身前的火光滅了,也沒有動。

  緊接著,起了北風。

  燒盡的冥紙爭先恐後的飄起來,像一陣黑色的龍捲風,朝賀嚴鋪天蓋地的襲過去。

  抬頭看了眼陰沉沉的天,賀隨喃喃了句,「要下雨了。」

  賀淺一驚,頂著風走到時羨墓前,先是鞠了四個躬,隨後蹲在賀嚴身邊,溫聲提醒,「哥,快下雨了,咱們回家吧?」

  話音剛落,空中就飄起了淅瀝瀝的雨花,像松針一樣落在他們身上。

  不過幾秒,雨勢漸漸轉大。

  很快,三人身上就被澆濕了。

  賀淺給賀隨遞了個眼神,兩人一左一右的去拉賀嚴。

  不自覺提高了聲音,「哥,你在這兒陪了一天,嫂子肯定明白你的心意了,雨這麼大,咱們快走吧!」

  賀隨也道:「是啊大哥,你要是想念大嫂,等雨停了在咱們再過來,我和三姐陪你一起行嗎?」

  可賀嚴卻熊愛那個是面孔呆滯,毫無表情。

  只有兩隻眼睛偶爾轉動一下,又很快沉寂下來。

  仿佛一口深不見底的枯井。

  見拉不動也勸不動,賀淺索性鬆了手,在賀隨驚訝的目光下跪在了賀嚴身邊。

  「既然哥哥不肯走,那我也在這兒陪著。「

  說罷,她朝著墓碑就是一個磕頭,」嫂子,您生前對我那麼好,我今兒就跟我哥一起在這兒陪您和小侄子,只要咱們一家人在一起,別說下雨,就是下刀子我也不動一動。」

  賀隨繞她身邊,壓低了聲音,「姐,你跟著搗什麼亂啊!」

  「我沒搗亂,你要想走就走吧,不用在這兒陪著。」

  話落,賀淺偏眸看了眼雨中的賀嚴,調整了下姿勢,跪地更直挺挺了。

  賀隨閉著眼揉了揉發燙的太陽穴,無奈嘆氣。

  沉默片刻,他從口袋裡摸出手機,走的遠了些。

  既然自己勸不住,只能喊救兵來了,總不能任由這兩個瘋子發瘋。

  先是給喬宇打了電話,要過來沈宴星和辜景銘的號碼,又分別向兩人求助,掛電話之前還特意囑咐他們,一定要多帶兩把傘過來。

  沈宴星接到電話的時候,正趕往機場的路上,馬上要進組的他一聽這話,趕忙讓司機調轉車頭,跟經紀人抗爭了一路才說動他改簽機票。

  機場離墓園不算很遠,約莫二十分鐘後,他提著三把傘趕過來了。

  氣喘吁吁地問賀隨,「一直跪著呢?」

  賀隨無奈點頭,「是啊,宴星哥,你快去勸勸吧。」

  勸?

  沈宴星苦笑一聲,「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哪兒有這個本事啊,對於賀兒這種油鹽不進的主兒,得讓景銘哥來,就算勸不動至少還能把他打暈了帶走.....」

  等等......

  沈宴星眼睛驟然一亮,唇邊浮現一抹有了壞主意的笑,「其實,不一定沒這個本事......」

  說罷,他在四周環視了一圈,最後滿足地走到路對側,眼神往下一瞟。

  賀隨看過去,只見他腳邊放著一塊兒如鉛球般大的石頭,登時明白了沈宴星的意思。

  倒吸一口涼氣,結結巴巴地問:「這、這行嗎?」

  手勁兒用不好,會死人吧?

  沈宴星彎下腰,費力的將石頭抱了起來,重呼一口氣,「死馬當活馬醫,行不行的,先試試吧。」

  說罷,他小心翼翼地朝賀嚴背後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