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058章聞聞

  第五十八章

  司闕帶著尤玉璣走一條比較偏僻的路。閱讀到後來畢竟要經些街市,他拽拽尤玉璣的兜帽,說:「自己避一避臉。」

  被別人看見她這樣與人同乘一匹馬總是不好的,何況別人不認識什麼千瘡散,看見她的臉如今模樣,會誤會她得什麼髒病。

  避一避臉,怎麼避?

  幸好是側坐的姿勢,尤玉璣偏一偏身,她低著頭,若是路上有人,便硬著頭皮儘量將臉藏毒樓樓的懷裡。

  即使是這樣藏匿的動作,她也和毒樓樓保持距離,沒有真的貼著他。路邊街景倒退,她眼前唯有他身上衣衫的玄『色』。

  鼻息間是他身上粘稠的『藥』味,又隱約夾雜點血腥味兒。

  日頭逐漸西沉,天地間的萬物景象蒙一層『迷』離又溫暖的光暈。

  毒樓樓忽然偏臉,一陣咳嗽。隔著一層面具,連他的咳嗽聲都變得悶重。尤玉璣驚訝地抬眼望去,血紅的面具遮著他的臉,她的況自然一無所知。她收回視線,不由多看一眼他的頸部。

  他竟也沒有喉結。

  世間男子都有喉結,只是有些人天生長得不明顯。尤玉璣想想,阿闕便是如此。

  沒想到毒樓樓也是這樣。

  司闕帶著尤玉璣尤家後門回去。尤家宅院後面無人居住,後門處自然冷冷清清,沒有什麼人。

  「到……」尤玉璣彎彎眼睛。她覺得自己像是經歷一場生死浩劫,如今風雨後,家就眼前。心中浮現柔的歡喜。

  她身子一滑,便馬背上跳下去。可人到底還是虛弱,雙足剛落地,腿彎忍不住彎彎。

  司闕探手扶一把。

  尤玉璣向一側退開一步,避開毒樓樓扶她腰間的手。

  她垂著眼睛,聲音低柔:「這次多謝樓,給您添麻煩……」

  她這樣說著,難免想起那三日的難堪景,抱著百歲的手不由自緊緊。可她不是不講理的人,雖然是毒樓染毒,可確實是她自己不小心打翻那瓶討人厭的毒……

  無人可怪,無人可惱。

  反而要謝他的照顧。她想起這三日她不何醒來都能看見他忙碌的身影,想起昏『迷』他她擦汗的巾帕,甚至是她身上沒力氣,連喝粥都是他一勺一勺餵來的……

  她眼角微紅,一間心裡五味雜陳也說不清是什麼滋味。有羞惱,卻無人可惱,只能惱自己的莽撞。她只又軟軟重複一遍:「謝謝……」

  「第十八次。」

  尤玉璣蹙蹙,終於明白他說什麼。原來這幾日他不說出的字數是數她謝他多少次?

  尤玉璣愕然。

  她偷偷看他一眼,又飛快收回視線。她心裡想著毒樓樓似乎也沒有傳聞中那樣可怕。

  她似乎應該現就轉身回家,卻雙足僵原地。她覺得自己忘什麼事,一想不起來。

  司闕坐馬背上望著她眉眼間的黯淡憂慮,開口:「七日後會痊癒,所有紅斑都會消失,不必擔心。」

  尤玉璣點點頭。

  「假死『藥』一個月後會給你送來。」

  尤玉璣次點點頭,她仍舊抱著貓兒,低頭站原地,沒有轉身。

  司闕也不說話,只安靜望著她。

  尤玉璣終於想起來她忘什麼。

  「那個……那個解『藥』的價錢是多少您還沒說。等您下次來送假死『藥』的候,一起給您?」

  司闕「唔」一聲,說:「先欠著吧。」

  「這……」尤玉璣想說這樣不好吧?可是她有些受不兩個人單獨處下去,胡『亂』點點頭應一聲,轉身回家去。

  她快步走向自家後門,輕輕叩門。不多家僕來開門,見敲門的人是她,愣一下,趕忙拉開門讓她進去。

  尤玉璣匆匆邁進門檻,她不由回望。

  院門逐漸上,遠處馬背上的頎長身影逐漸消失視線里。

  司闕亦望著那扇門徐徐上,不能看見那紫『色』的身影。他慢悠悠地自言自語:「真是害人不淺的……狐狸精。」

  司闕打馬轉身,走得遠些,他棄馬,用匕首化開掌心。他身上的疤痕總是消,上次掌心劃的傷口還沒徹底痊癒,又被劃出一血口子。

  黑『色』的濃血一滴滴墜落,身體裡的疼痛得到短暫的緩解。

  不久之後就要天黑,萬物歇。然而他還不能歇,他得進宮一趟。

  假死『藥』的確是前幾年他自己煉出來玩的。

  只是,他又騙尤玉璣。

  假死『藥』的製作有些複雜,更何況材料更是難尋難處理,一個月根本煉製不出假死『藥』。

  既然煉不出,那就去搶。

  這世上還有兩顆假死『藥』流落外,其中一顆宮中。

  司闕望著腳邊滴落的一小汪黑『色』血『液』,忽然就笑。

  「看本公對你多好,等我死,你可得多掉幾滴眼淚才成。」

  ·

  景娘子心驚膽戰三日,終於見到尤玉璣回來,立刻鬆口氣。得丫鬟消息,她跑著去見尤玉璣,半路還差點摔一跤。

  「我的祖宗呦,這臉怎麼這是!」景娘子眼睛紅紅的,顯然這幾日不僅夜不能眠,更是偷偷哭。

  「無礙的,不小心沾點毒樓的毒。幾日就會好。」尤玉璣溫柔地笑著。

  明明先前自己心裡還怕著,可真看見心自己的人揪心模樣,自己反倒不怕。

  「那就好,那就好!」景娘子連說好幾聲。

  尤玉璣急忙問出焦慮之事:「沒人知我失蹤吧?」

  「夫人放心,沒人知曉!那天我們停遠處的街巷,遠遠看見來好些官兵要去包圍毒樓,我留兩個人暗處盯著,立刻讓車夫大搖大擺駕車回尤家。對外只說夫人要歸家侍母。」景娘子嘆口氣,「本來我還擔心若世子追來,見不到人該如何推脫。不世子並沒有來,只是王妃令身邊的谷嬤嬤來一趟。我推說你去趙家做客,應付去。」

  尤玉璣含笑頷首:「你做事我總是放心的。」

  不多,尤嘉木得消息趕回家,瞧著尤玉璣臉上的紅斑,也是嚇一跳。尤玉璣好好向他解釋一番,這孩子才放下心。

  他挨著尤玉璣而坐,悶聲說:「姐,你又瘦。」

  尤玉璣『摸』『摸』他的頭,笑著說沒有。

  柳嬤嬤一旁說:「回來就好,有什麼話明日說。瞧著人已經倦,早些歇息才是。」

  其他幾個人也跟著附和。

  柳嬤嬤趕忙讓侍女端上來晚膳。尤玉璣還虛弱,不願吃油膩的東西,只讓侍女給她盛小半碗清粥。

  她捏著瓷勺吃一口清粥,不知怎麼的,忽然就想起昏暗的玉室里,毒樓樓一勺接一勺餵來的清粥。

  「姐,你怎麼不吃啊?」尤嘉木望來的目光盛著擔憂。

  尤玉璣溫柔笑笑,收起心神不回憶那幾日的事,將清粥吃下。簡單用晚膳,尤玉璣吩咐侍女準備沐浴的湯水,格外囑咐只要清水,不需牛『乳』。

  她拿出小心收袖中的『藥』,倒出一粒水中,才坐進熱水裡。已一連三日不曾舒舒服服地沐浴,溫熱的水將疲憊的身體包裹,頓一陣舒適感緩緩傳開。

  這一夜,尤玉璣沒有如往常那樣蜷縮側躺母親身邊,而是睡自己的床榻上。「家」這個字像是有某種魔力,讓人變得異常安心。

  尤玉璣睡得沉,也睡得久。

  接下來幾日,尤玉璣都留尤家,聽毒樓樓的交代,每日睡前沐浴的水中加『藥』,夜裡睡得也香甜。

  她醒來對鏡細瞧,看著臉上和身上的紅斑逐漸淡去。

  歸家第日,卓文和兩個侍衛真被毒樓的人送回來。

  尤玉璣微笑著:「知你們無恙就好。」

  卓文卻滿心愧疚:「都是屬下大,才被那蜘蛛咬一口!」

  「都去。」尤玉璣輕聲說。

  她緩緩垂下長長的眼睫,目光落手背上那些幾乎快要消失的紅斑點,心想若有選擇,她寧願自己也如卓文他們幾個一樣是被蜘蛛咬,而不是打翻那瓶毒。

  又三日,『藥』瓶里最後一顆『藥』要用完,到毒樓樓說的期限。尤玉璣第二日醒來,真身上所有的紅斑點都消失不見,一點痕跡都沒有。

  尤玉璣得回晉南王府。

  「姐,我真不想你走。」尤嘉木沉著臉。

  嘉木還小,尤玉璣不願將自己的計劃告訴她。尤玉璣彎腰,與他平視:「等一等。姐姐還會回來的。」

  尤嘉木勉強扯出一個笑容來點頭說好。他心裡也有一個救姐姐的計劃,只是還沒有萬全的把握,他不想現告訴姐姐。

  ·

  尤玉璣回到晉南王府,已是午後。

  她回到曇香映月,遠遠聽見琴聲曇香映月傳來。她側耳,細聽兩句,便確定這是司闕撫琴。

  得知她回來,枕絮和抱荷急忙迎上來。景娘子將尤家帶回來的一些糕點交給她們收好。

  尤玉璣囑咐她們腳步輕淺些。

  她往前走的步履亦輕淺,不想打擾司闕撫琴。

  抱荷使勁兒朝枕絮使眼『色』,到沒人的地兒,忍不住說:「夫人回家幾天,一回來就急急去見公!」

  枕絮沒搭理她,端著茶水去送茶。

  尤玉璣站庭院裡,望向坐窗下撫琴的司闕。待最後一句走到盡頭,餘音散盡,她才微笑著抬步邁進屋裡。

  「姐姐終於回來。」司闕抬起眼睛,望著她的眸子明澈燦爛。

  尤玉璣恍然,忽然想到走的那日,她曾與他說當日會回來。她張張嘴,卻一不知如何解釋。

  司闕略轉動輪椅,面朝著尤玉璣。

  尤玉璣朝他走去,剛走到他身邊,手腕忽然被他攥住。司闕用力一拉,將尤玉璣拉到腿上,手臂環住她的腰身。

  枕絮端著茶水進來,指尖抖抖,強自鎮靜地將茶水放下,快步退出去,將房門好。

  待枕絮走,尤玉璣才推推司闕的肩,低聲:「你做什麼呀?」

  司闕將臉埋尤玉璣的頸間,用力嗅嗅。鼻尖沿著她的頸側,慢慢下移,徐徐輕嗅。

  「你聞什麼?」尤玉璣向後躲避。

  他一邊輕嗅,一邊委屈地說:「姐姐多日不見,聞聞姐姐身上可有野男人的味。」

  尤玉璣微怔,走神片刻,微微用力將司闕禁錮的手推開。她起身快步走向另一側的美人榻上側坐。

  司闕眸『色』晦暗不明深望她一眼,推著輪椅朝她去:「姐姐,是不是有人欺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