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我可以自己走。��尤玉璣立刻說。
司闕沒有馬上放下她,也沒繼續往前走。
尤玉璣忍住抬望向他，一望去是他那張可怖的血紅『色』面具，她由匆匆移開了目光,再次低聲開：「放我下去，我自己走。」
司闕瞥見她眉間的堅決,將人放下了。再繼續往前走時,他放慢了腳步。尤玉璣一直跟在他三步左右的距離。
這梅林似乎沒有主人，講道理般在山上肆生長著。兩個人一前一後走了許久，才終於走出這片梅林,也下了山。山腳下是一條小溪，只過如今天氣寒冷，溪水早再流淌,覆了一層薄冰在水面。
瞧見毒樓樓主停下腳步，在溪邊的堆石坐下，尤玉璣輕輕鬆了氣,她實在是走動了。
她在另外一塊溪邊的堆石上坐下,毒樓樓主保持了些距離。
想著這三日的狼狽，她習慣『性』地低頭望向冰面想要理一理雲鬢,卻在看見冰面上映出的臉龐時,驚呼了一聲。
她敢置信地睜大了睛,怔神深望良久，指尖輕輕碰了碰自己的臉,慢慢接受了這個事實。
是了，她的手臂腿上都有這樣的紅斑點。她早該想自己的臉上也會有……
尤玉璣顰蹙間的低落映在司闕的中,他忍住開：「會消。」
尤玉璣扯了扯兜帽稍微遮遮臉頰。
懷的百歲翻了個身，尤玉璣中一沉，她壓下焦急,用溫緩的語調客氣地詢問：「樓主，請問這底是什麼毒？會、會會傳染給別人，甚至傳染給我的貓……」
「會傳染，按時用『藥』很快會痊癒，沒什麼厲害的小毒罷了。」他語氣十分隨，上去好像的要緊。
尤玉璣低著頭，手指輕輕撫著百歲的後頸，再開。
多時，毒樓樓主站起身，道：「你在這著，我去弄匹馬。」
尤玉璣點頭。她望著毒樓樓主踩著木橋走遠的背影，然後又打量著周圍。從那滿山的野梅林出來，是這條經結了冰的小溪，這條小溪的另一邊遠遠的能看見些住宅的影子，想來遠處有個小村落。
司闕走出很遠的一段距離，又拐過一條鄉間小路，直確保尤玉璣看見他，他的腳步才變得沉重起來。他繼續往前走，腳步逐漸變得踉蹌，直他走近一棵樹，抬手扶著樹幹。他摘下臉上的面具，『露』出一張極其蒼白的臉。
血紅『色』的面具落在地上。
他大喘著氣，緩解胸腔的窒息感。他將衣襟扯開些，然後又用發顫的手捏著兩根銀針，刺進頸側的『穴』位。
窒息的感覺逐漸散去，緊接著而來的是滿腹腥甜。銀針被他拽下來，然後吐出一大黑血。
他騙了尤玉璣。
他用輕鬆的語氣尤玉璣說她中的毒只是小毒。其實那毒叫千瘡散，毒素迅速在體內蔓延，毒素爬五臟六腑，整個身體會在一瞬間腐爛如泥，屆時神仙難醫。
尤玉璣每個時辰需要換『藥』一次，整整三日，他一直守在她身邊，仔細照料，一刻也未睡過。他停『藥』太久，本就羸弱。此番『操』勞，更是讓他的身體雪上加霜。
司闕倚靠著樹幹良久，才稍微緩過來些。
停雲牽著馬從遠處的小村莊走過來，遠遠看見司闕臉『色』，趕忙加快了腳步趕他身邊。
「殿下……」
司闕疲憊地壓了壓角，沙啞開：「是誰把『亂』七八糟的毒放在休息玉室？」
「我立刻去查！」停雲頓了頓，「查出來之後……」
「丟進毒池。」司闕閉上睛，火燎過的嗓音沒有多少情緒，亦讓人覺得陰森可怖。
「是。」
停雲猶豫了一下，直接跪下來請罪：「殿下，斬雪是因為想要幫我研製眠蠱才會動眠蛛。她毒術精，釀成大錯，我既是她的師父，願替她受罰。」
司闕扯了扯嘴角，涼薄的目光居高臨下地落下來：「依你這思，我還要替你受罰？」
「敢！」
司闕沒再理她，戴上面具，拽著馬韁往回走，去接尤玉璣。
·
伊玉環坐在馬車，時時探首出窗外，向後望去，面『色』焦慮，好像後面有人在追她一般。
「姑娘，咱們就這麼逃出京城嗎？」丫鬟春桃面『露』擔憂之『色』。
「然呢？」伊玉環惡狠狠地咒罵了一句，「遇上這樣狠的爹娘，我逃還能怎麼辦？難道的要他們的安排嫁給那樣一個廢物，給人當填房？我干，我堅決干！我這就去找外祖母，外祖母疼我，一定會幫我的！」
春桃望著伊玉環的殘手，欲言又止。
若是以前，讓伊玉環嫁給一個那樣的人做填房自然像話。可如今伊玉環斷了一隻手，想要好姻緣怕是難了。
春桃有想勸，可明白主子氣高，一時之間接受了斷了手，又要被『逼』嫁給那樣一個人，更何況姑娘本就有所屬。如今正在氣頭上，她還哪敢勸。
馬車疾行了很長一段，馬也漸漸疲了逐漸放慢速度。
「怎麼慢了？」伊玉環耐煩地說。
車夫在前面解釋：「姑娘，跑了這麼久，馬也吃消哦，得停一停，餵它們吃些草了。」
伊玉環明白只能如此，還是忍住抱怨一句：「麻煩。」
馬車停下來，她悶悶樂地坐在馬車上。春桃倒了一杯水遞給她，伊玉環下識地抬起右手，然而看見自己被包裹的斷手，她臉『色』大變，直接將春桃遞過來的水拂去。水杯傾翻，落了春桃一身。
「你也故氣我！」
「奴婢敢！」
伊玉環氣沖沖地下了馬車，悶頭往前走，任由涼風吹在身上。她紅著睛越想越氣。
直視線出現一道紫『色』的身影。
伊玉環一怔，停下腳步，詫異地望向遠處溪水邊的女人。那個女人孤零零一個人坐在溪水邊，瞧著身上錦緞像是大戶人家，怎麼身邊連個奴僕都沒有？
伊玉環好奇地繼續往前走，逐漸走得近了，終於認出來坐在小溪邊的人是尤玉璣。
「尤玉璣？」她開，聲音噙著絲疑『惑』。
尤玉璣抬眸望過去，在這荒郊野嶺看見伊玉環，亦是微微詫異。
「我沒看錯，的是你？」伊玉環驚了。
緊接著，伊玉環看清了尤玉璣臉上的紅斑點。
「你的臉怎麼了？」她繼續朝尤玉璣走去，想要再看清一些。
尤玉璣蹙眉，扯了扯兜帽來略微遮臉。
「你毀容了？哈哈哈哈哈……」
伊玉環忽然一陣爆笑，把尤玉璣懷的百歲嚇得一激靈，迅速翻了個身，警惕地盯著這個張著血盆大發出怪聲的女人。
尤玉璣立刻發現了百歲的異常，趕忙捏捏它的後頸，給它順順『毛』，安撫它。
「尤玉璣，你毀容之後是變啞巴了嗎？你說話啊。」伊玉環開地笑著，「毀容好啊。看你毀容了以後還怎麼拿一張臉勾引男人。」
尤玉璣視線越過伊玉環望向遠處的馬車，隱約猜了伊玉環為什麼會出現在荒郊野外。她輕撫著百歲，緊慢地溫聲開：「伊姑娘此次出逃是一個人？那還要多加小些。」
「你！」伊玉環立刻收了臉上的笑容。管怎麼說，一個未出嫁的姑娘帶著丫鬟出逃，終究是體面的事情。她甚至可以想像事情在京中傳開後，定然有人會碎嘴她是與人私奔。
她倒是希望自己此次是與情郎私奔……
可是她滿記掛的人上人從來是她。
她深了一氣，哈笑了一聲，幸災樂禍地瞥著尤玉璣：「你都這德行了，可就別關我了。還是多關關你自己吧。嘶，你該會是會人私奔，途中毀了容，人家把你扔下管了吧？哎呦呦，這荒郊野嶺的，你一個人打算去哪？小野獸出現把你給吃了！」
伊玉環越說越開，好似嘲笑別人，就能把這段時日的陰鬱得宣洩。
「什麼司國美人，就這張臉，還怎麼稱美人？以後啊，是該叫醜女了……」
馬蹄聲越來越近，伊玉環以為是自己的馬車過來接她，並沒當回事，還在開開地挖苦尤玉璣毀了容。
尤玉璣抬起睛，視線越過眉飛『色』舞的伊玉環，望向馬背上的毒樓樓主。
「讓我看看你多美。」
刺耳尖利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讓伊玉環脊背頓時一寒，她轉過身去，被那張血紅『色』的面具嚇得驚呼了一聲，甚至瑟瑟向後退了一步。
司闕俯下身來，長指捏住伊玉環的下巴，抬起她的臉。
「躲什麼？讓我來好好欣賞一番你這張漂亮臉蛋。」他一邊說著，一邊用指腹輕輕撫著伊玉環的臉。
「放肆！你是什麼人？快放開我！你鬆手！鬆開！春杏！來人啊……」伊玉環覺得像是陰冷的蛇在她的臉上爬。她驚恐地大呼小叫，伸手去抓司闕的手，想要將他推開。
緊接著，她見了面具下傳來一陣陰森低啞的笑聲。
下一刻，司闕鬆了手。
伊玉環踉踉蹌蹌向後退，見了鬼似地盯著司闕。
司闕卻沒再多看她一，而是朝尤玉璣伸出手。尤玉璣猶豫了一下，將手遞給他，被他拉上馬背，側坐在他身前。
司闕雙臂環過尤玉璣的腰身，握住馬韁，調轉方向。
「我的臉！啊——」伊玉環驚呼。
尤玉璣微微偏著頭回望，望向伊玉環。她呆滯地站在那，雙手停撫『摸』著自己的臉。
尤玉璣驚訝地看著伊玉環的臉以肉可見的速度在衰。尤玉璣懷疑自己看錯了，由眨了眨，再去細看，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片刻之間，皺紋爬上伊玉環的臉。明明是個雙十年華的姑娘家，轉間有了張耄耋人的臉。
馬一直在往前走，視線的伊玉環逐漸遠了。
尤玉璣再次驚於毒樓樓主用毒的本事，她忍住偷偷去看他的手。就是這隻手，輕易讓一個女子衰。可她剛剛也曾將手遞給他。大抵的理作用，她剛剛遞放在毒樓樓主掌的那隻手由輕輕握了握。
馬躍過一條橫木，忽地顛了一下。尤玉璣側坐的姿勢本就穩，她一手抱緊百歲，一手下識地搭在毒樓樓主護在她身側的手臂上。
他的手臂會會也有什麼稀奇古怪的毒啊？
尤玉璣蹙了眉，悄悄將手收回來。她換一隻手抱著懷的百歲，另一隻手更方便些握著馬鞍一角。
司闕沒有覺察她的這些小動作，他還在想著幸好她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