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025章雪足

  第二十五章

  司闕沒有立刻回答,他拇指食指慢慢相捻,將指腹上的那滴血珠兒逐漸攤開,指腹間一股子帶著腥味兒的黏黏糊糊。閱讀М

  傳來腳步聲,是停雲端著招待客人的茶水。

  尤玉璣直起,朝一側的炭火盆走去。她將沾了寒雪的『毛』茸茸斗篷脫下來,掛在一旁的雙頭黃梨木衣架上,後在炭火盆旁的烤火小椅坐下。

  停雲將茶水擺在桌上,看了尤玉璣一眼,道:「夫人頭髮被雪淋濕了,奴婢給您拿一條棉巾擦擦?」

  「有勞。」尤玉璣微笑著。

  停雲很快取了柔軟的棉巾過來,尤玉璣探手自己接過來,沒用停雲幫忙。停雲也不多待,挑起珠簾退出去。珠簾一陣清脆的碰撞聲,又漸漸歸於平靜。

  「怎麼忽想要個孩子?」司闕望著坐在另一側牆下的尤玉璣,終於開口。

  雪白的棉巾被尤玉璣放在膝上,她並沒有擦雲鬢上的水漬。她望向琴案後的司闕,溫溫柔柔的語調:「母親病重需要我的孩子臍帶血為『藥』。陳安之人,我實在看不上,不想我的孩子遺了他的半分模樣。來想去,若是我的孩子能遺了你的才學,當是極好的。」

  她望著司闕,微微笑著。溫柔的語氣言簡意賅將事情說得明明白白,不遮掩半分,不讓任何誤會可能產生。

  四四方方一間房,兩人靠著對牆而坐,四目相對著。

  片刻後,尤玉璣先移開視線,她垂下眼睛,看見手的棉巾,才想起自己的發上還是濕的。她微微偏頭,將雲鬢上的紫玉步搖玉簪取下來,隨手放在一旁的小方桌上。柔軟的雲鬢落下來,被她的纖指攏到一側,她微微偏著頭,用棉巾擦拭發上的水漬。

  她有著纖長的玉頸,肌如堆雪。在盡數堆在一側的烏鴉鴉雲鬢映襯下,更顯得玉肌瑩白,隱在淺紫『色』的交領。

  也不知道是因為長發之前是綰起的,還是她天生生得樣,柔軟的雲鬢髮尾微微蜷著捲兒,貼著她一側臉頰,更為她的美貌增添一抹驚心動魄的嫵媚。

  尤玉璣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美艷,平日裡她總是著淡妝,壓著份旖『色』。而時,她將眼尾勾起,平日裡微笑的唇角弧度再扯高一點點。那份往日的溫柔,就多了幾分勾人的嫵『色』。

  司闕一直安靜注視著尤玉璣擦發,他臉上沒有麼表情,那雙漆『色』的眸子裡也沉沉無波,將所有情緒掩藏。

  炭火盆里的火焰溫柔燃燒,逐漸將尤玉璣上的寒意驅離。

  「姐姐不想你為難,若你不願便算了。」

  司闕緩慢眨了下眼睛,那雙沉靜的眸子似乎終於划過了一絲情緒。

  尤玉璣抬手,將擦好的長髮慢慢盤攏。淺紫『色』的袖子向下滑,堆在臂彎里。她十分隨意將長發攏好,用長長的紫玉簪別在雲鬢里。一縷微蜷的發被遺落,孤零零垂在臉側。

  話已經說完,尤玉璣站起來,去拿斗篷。斗篷在炭火盆旁烤了一會兒,『毛』茸茸的觸覺里多了一層溫暖。

  尤玉璣沒穿,只是將它抱在懷裡。

  「考慮一下,好嗎?」她望著司闕,淺淺笑著。嫵『色』褪去,又成了往日裡溫柔的眉眼。

  司闕搭在琴案上的慢慢握緊,藏在下面的指無名指摁進掌心。

  尤玉璣不再多留,轉往走,走到珠簾面前時,她聽見了倒茶水的聲音。她回過頭,卻見司闕不是在倒茶,而是打開了她帶過來的錦盒,取出裡面的紅梅酒倒了一盞。

  司闕喝了一口紅梅酒,辛辣的滋味入喉,整顆心好似燒起來。

  「姐姐的那雙雪足的確美極。」他抬起眼睛望向尤玉璣。

  尤玉璣旎紅的嬌唇微張,繼而又微用力咬了下唇,旎紅柔軟的唇被她咬出一道淺淺的白『色』月牙轉瞬即逝,一咬,唇上的『色』澤反倒越發濃艷糜荼。

  尤玉璣轉回頭,背對著司闕。她望著面前晶瑩剔透的珠簾,聲音輕柔:「我的確心急,望你早日給姐姐回復。」

  尤玉璣同時抬手,纖指挑起珠簾,後半句話伴著珠簾的清脆晃動。

  她抱緊懷的斗篷緩步往樓下走,她步履仍舊輕淺沉穩,可胸腔里的那顆心卻一直在瘋狂跳動,她快要控制不住。

  她想幸好火盆里炭火燒得很足,整間屋子裡暖融融的,倒是將她微紅的臉頰藏起。

  尤玉璣走了之後,司闕仍舊坐在琴案後許久,才發手指上的沾在紋路里的血跡。他拿著雪帕子反反覆覆將上面的血跡擦乾淨。

  他拉開琴案下面的小抽屜,裡面密密麻麻裝了整個抽屜的銅板。他隨便捏了一枚銅板高高拋起再接住。

  反面。

  司闕皺了下眉,又拋了一次。

  還是反面。

  司闕垂眸望著手背上的枚銅板,凝良久。

  不多時,停雲走上來稟話:「殿下,東西都收拾好了。」

  「再等等。」司闕抬眼,望向炭火盆旁小方桌上的那支紫玉步搖。

  停雲愣了愣,也不多問,轉退下去。下樓的時候,她蹙著眉,在心裡惋惜看來今晚不能去盡情玩弄陳安之了。可惜她已經準備了玩弄毒具。

  司闕彎腰,拿起小方桌上的那支紫玉步搖。長指捏著玉柄輕晃,綴著的幾條碎玉珠子輕晃,泛著『迷』離的光影。

  支步搖,是尤玉璣故意放在里的。

  司闕也知道她是故意留下的。

  ·

  夜裡,尤玉璣輾轉反側不得眠,將百歲吵醒。百歲朝她走過來,在她懷裡窩成了一個球。

  她說等司闕考慮,等他答覆。

  話,半半假。

  未想到司闕前,尤玉璣在梨園裡那群年輕的戲子裡挑選,甚至想過清貧的書生等等。可自從想到了司闕,她心裡便知曉,暫時再也尋不到比司闕更合適的人。

  司闕,是她確定的人選。

  他會同意的。

  三日內。

  尤玉璣抱著百歲翻了個,面朝床里側慢慢睡著。

  尤玉璣抱著軟乎乎的百歲酣眠時,司闕卻並沒有睡,他甚至沒有躺下。他將自己上衣物盡數褪下,站在銅鏡前。從小到大,自他有記憶起便穿女裝。在他很小的時候甚至的『迷』『迷』糊糊將自己當成了女子。後來慢慢長大,他每次沐浴後素立在銅鏡前清清楚楚審視著自己的男『性』特徵,提醒自己別忘了自己為何一生當不得男子。

  司闕用微蜷的指背用力蹭了一下自己本該凸著喉結的前頸。

  忽就笑了。

  笑得無辜,又人畜無害。

  ·

  翌日,停雲端『藥』上樓給司闕。司闕正在給他珍愛的琴換弦。

  許多人都知曉司闕極愛他的琴,擦拭與換弦必是親力親為。根本不准旁人碰他的琴。原來在司國宮時,剛被派去他的宮殿做事的宮人最先被交代的事情,就是千萬別碰他的琴。

  「殿下,該喝『藥』了。」停雲道。

  「倒了。」司闕說。

  停雲愣了一下,端著手裡的湯『藥』猶豫了一下,阻攔的話咽回去,轉往走。

  司闕一邊換弦,一邊說:「接下來幾日的『藥』都停了。」

  停雲下不得不勸:「殿下,您怎麼忽要停『藥』?您的體會扛不住的。」

  司闕慢條斯理拿帕子擦拭琴弦,問:「遠處麼聲音?好像擾了大半日。」

  「是夫人今天請了戲班子。」

  司闕擦拭琴弦的動作頓了頓,才又繼續。

  停雲還在繼續說著:「夫人最近好像很喜歡聽戲,昨日也在府里請了戲班子。聽說今日換了家戲班子,而且明日又預了另一家。明明府里最近發生了很多事兒,可夫人倒是個知道享福的……」

  司闕沒有再聽停雲的話。

  尤玉璣喜歡聽戲?

  不對。

  「我的確心急,望你早日給姐姐回復。」

  ——昨日尤玉璣臨走前說的話忽在司闕耳畔迴響。

  司闕將手的雪帕子往琴案上用力一扔。

  停雲詫異抬眼去看司闕的臉『色』,見他陰沉著臉。

  停雲在司闕邊伺候好些年,就連醫術都是跟司闕學來的。她對司闕有幾分了解。雖說司闕並非良善人,他雖頗有幾分喜怒無常,將旁人的自己的『性』命都不當回事,卻很少樣臉『色』陰翳,將濃烈的戾氣擺在臉上。

  晉南王府後花園裡,尤玉璣坐在圈椅里,饒有趣味看著戲台子上的戲。不僅翠玉林瑩瑩、春杏都在。尤玉璣還邀了陳順之的妻子林氏過來一起聽戲。

  尤玉璣今日聽戲又與昨日心情大不同。

  昨日聽戲時,尤玉璣根本一句都沒有聽進去,心裡焦急挑選著。而今日聽戲,倒是的只是聽戲而已。

  林氏幾次瞥向尤玉璣,見她始終眉眼含笑,偶爾與人說話時也溫溫柔柔的模樣,顯沒有被府里近日來的事情煩擾。

  林氏不由在心裡暗暗稱奇,她捫心自問,若自己是尤玉璣,肯定是做不到般悠閒自在。

  兩台戲短暫的歇息時刻,林瑩瑩湊到尤玉璣邊,笑著說:「姐姐,表姑娘如今只是個良妾入,斷煩不到姐姐。我還聽說表姑娘的母親被王妃訓斥了一頓,不准她再來府里呢!」

  尤玉璣嗯了一聲作回應,也不多說其他。

  不管陳安之納多少女子,只要別來她面前添煩,她全不在意。

  良妾有良妾的章程,後日是陳安之的及冠日。府里說定在陳安之及冠禮的第二日,再將方清怡抬進府。

  戲台子上的唱詞咿咿呀呀直到暮『色』四合才歇。

  尤玉璣回到曇香映月,舒舒服服泡了牛『乳』浴,換了寬鬆的淺紫『色』衣裙。後懶洋洋靠在窗下美人榻,用小勺子餵百歲吃羊『乳』。

  它已經可吃些小塊的碎肉,可明顯還更喜歡羊『乳』。

  抱荷進來稟告司闕過來了。

  尤玉璣的手一抖,勺子上的羊『乳』灑出來一點。百歲喵嗷一聲不大高興。尤玉璣輕輕舒出一口氣,穩了穩心跳,重舀了羊『乳』餵百歲。她讓人將司闕請進來,又令下人都退下。

  司闕走進溫暖如春的寢屋,望向窗下尤玉璣。她斜倚美人榻,衣裳松垮,腰線婀娜,淺紫『色』的裙尾隱約『露』出一隻雪足。

  司闕的視線從她『露』出的那隻雪足慢慢上移,最後望向尤玉璣璞玉的臉頰。司闕一步步走過去,在尤玉璣面前停下,他慢慢『露』出一個乖順的笑容來,低聲:「姐姐忘了裹胸。」

  尤玉璣慢慢抬起嫣的眼將司闕望著。她皓腕不自覺微傾,纖指捏著的銀匙傾斜,匙盛著的羊『乳』滴咚一聲落回碗,激起一層『乳』『色』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