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仗他的勢

  他眉眼間的溫和,和方才那殺人不眨眼的模樣,就好像從未共存於同一個人身上似的。

  「謝謝。」

  陸楚寒瞥了我一眼,「嗯」了一聲,像是閒話家常似的說道:「下次再遇到類似的事,碰到些不懂事的人,可以直說是陸家的家眷。」

  我帶著幾分詫異抬眸,正對上他的目光,驚得我趕緊又低了頭,故意跟他開了句玩笑。

  「只是怕到時候旁人說陸家人仗勢欺人。」

  陸楚寒的腳步,猛然頓住。

  就在我以為他會說什麼話警告我不要仗勢欺人的時候,他卻只是淡淡道:「有我,不妨事。」

  我只當這是個場面話,順口敷衍道:「若是事情鬧得有些大,影響少帥的官聲,總歸是不好的……」

  陸楚寒沒說話,李副官在旁笑呵呵地說道:「少夫人放心吧,少帥身上的功名權勢,都是靠給上頭賣命換來的,不靠什麼所謂的官聲。碰到那些不曉事的,少夫人便是氣急了打殺幾個,便打殺了,少帥自會處理善後,不打緊,仗他的勢又算得了什麼。」

  不妨事,不打緊。

  他甚至都沒有問我為什麼跟金治財惹下矛盾。

  這些年來,雖然我在麻皮沈的府上,人人都叫我「大小姐」,可是在精神上,始終都很壓抑。

  麻皮沈向來不允許任何人跟他說不。

  而十二歲以後,他讓我到書寓里去賣唱陪座,客人永遠是對的。

  但凡有人欺負了我,發生了矛盾,不問對錯,必定只能是我的錯,我得自己花錢置酒菜,組個局去給人家賠禮道歉。

  我性子硬,所以這些年來也沒少挨打。

  從來沒有人對我說,不怕鬧大,有他在,不妨事。

  我心裡一動,莫名的生出了幾分酸澀,脫口而出:「少帥如此相待,是為著奶奶的囑託,還是為著我嫁與少帥為妻,朝夕相處?」

  陸楚寒挑了下眉毛,凝視著我。

  我抬眸,與他對視。

  片刻之後,他收回了目光。

  「拜堂那日,我同你說過的。既然當著天地祖宗牌位磕過頭,是我的人,我自然得護著。」

  所以,他縱容我仗他的勢,並不是因為我是與他有婚約的凌慧貞,而是因為拜堂的人是我麼?

  我低著頭,跟在他身後走出古玩店,心裡正盤算著今天的事該怎麼跟他解釋,就聽見陸楚寒說道:「我還有些別的事,李副官,先送夫人回去。」

  「是。」

  李副官答應下來,也不知道從哪兒開過來一輛汽車,司機也穿著軍裝,李副官替我們拉開了車門。

  「少夫人,請。」

  我帶著丁香上了車,丁香依然沒從剛才的驚嚇中回過神來。

  她捂著嘴,等汽車都駛出了二三里路,才緩緩扭頭看向我。

  「夫人,剛才……剛才少帥他直接一槍就把那個夥計給崩了?」

  我點點頭,壓低了聲音。

  「現在知道他很可怕了吧?別老動不動把他想像成話本子裡頭的人!」

  丁香卻有點興奮地扯了扯我的衣袖。

  「可怕是可怕,但那個夥計是壞人,他居然敢這麼誣衊抹黑夫人,他就活該!少帥為夫人撐腰,天不怕地不怕,這樣的男人,打著燈籠都沒處找去!」

  她低頭看了看屁股底下的皮座椅,稀罕地伸手摸了又摸。

  「這是汽車啊,我以前只在報紙上看過,大人物才能坐呢!這可比馬車和黃包車都厲害,也不用馬拉,聽說喝點汽油就能自己跑,跑得還這麼快,一眨眼就跑了這麼遠!」

  丁香摸完,又把臉湊在車窗上往外看。

  「你看這玻璃多亮堂啊,多氣派!我跟著夫人沾了光,連汽車都坐上了!」

  丁香伸手戳了戳坐在前面副駕駛位的李副官。

  「李大哥,要是下次夫人還想坐汽車,少帥也會同意吧?」

  李副官微微頷首。

  「少夫人只管吩咐,少夫人的事,少帥都很上心。今兒聽見是丁香找過來,少帥本來是準備去見巡閱史的,都叫巡閱史大人先在市政廳候著!」

  丁香得意地沖我擠擠眼睛。

  「你看吧,我就說少帥對夫人好!」

  汽車一直把我們送回了陸府才回去。

  晚上陸楚寒也沒回來,更沒有來問我為什麼會出現在財記,又是為什麼跟金治財發生矛盾。

  陸楚寒這幾天似乎比以往更忙,連著兩三日,似乎只聽見他半夜回了隔壁的院子住,一大早又沒了動靜,估計夜裡睡的時間不過三四個小時。

  我幾乎都沒能跟他打上照面。

  金治財那裡不能再去了,這幾日閒在家裡沒事可做,便又安排丁香幫我再多做幾顆迷煙藥丸,以防萬一。

  我腿上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只是留下了些許疤痕,丁香又給我配製了祛疤痕的香膏,每日塗抹,香體的同時又有很好的祛疤功效。

  一個傍晚,我和丁香去收掛在後面院牆頭風乾的幾樣草藥,忽然發現,其中一株草藥上,掛了一個小布口袋。

  看起來像是有人刻意掛上去的。

  我略一沉吟,讓丁香把口袋拿下來,打開。

  裡面有一張紙條。

  「特備薄酒一席陪罪,誠邀少帥夫人今晚戌時攜丫鬟來江城大飯店赴宴,勿帶其他隨從,恭候大駕。金治財。」

  真有意思,邀請別人赴宴,還點名就要丁香,不讓帶別的隨從。

  這怕是鴻門宴吧!

  金治財倒是讓陸楚寒給驚嚇了一回,他應該沒那麼大的膽子再敢動我。

  但上次他明明威脅我說麻皮沈再有一刻鐘就到了,而陸楚寒隨後趕來,在財記耽擱的時間肯定不止一刻鐘,也沒見麻皮沈的人影。

  到底是金治財唬我的,還是麻皮沈看到陸少帥然後就趕緊開溜了?

  麻皮沈不敢惹陸楚寒,但他是地頭蛇,本身和他就是有矛盾的,說怕也沒有那麼怕。

  我心知肯定沒什麼好事,這什麼宴不赴也罷。

  正要把紙條給扔掉,忽然聽見丁香尖叫了一聲:「夫人,這布袋裡頭還有東西!」

  我湊過去看時,見裡頭果然還有一個小小的油紙包,散發著腥氣,從紙包裡頭還滲出些血水來。